過世多年了,如今提起只怕會徒增項寡婦的傷感。
“我外祖是秀才出身,在鹹安東郊的青陽縣裡也算是個極受人尊敬的人。”
“外祖膝下三子,只得我娘一個女兒,且又最年幼,很得我外祖的寵愛。”
“待到我娘快要及笄之時,有兩戶不錯的人家同時上門提親。”
“一戶是南郊的陶家,另一戶就是我爹所在的項家。”
徐曼青雖然有些弄不清為何這男人忽然會提起這些前塵往事,但她也還是靠在項望山胸前,靜靜地聽他說著。
“我娘年輕時生得標緻,又因出身書香門第,在十里八鄉名聲很好。”
“我爹在踏青時無意見了我娘一面,頓時驚為天人非卿不娶。”
“我祖父也見兩家門當戶對的是門良緣,便也順著我爹的意到外祖家提親去了。”
“外祖是讀書人,原本其實更中意陶家那個已經中了秀才的兒子。但項家在當地算是百年大族,家境比陶家要更殷實一些。這兩相權衡之下不知道如何取捨,便問了我孃的意思。”
“後來外祖便讓兩家議親的兒郎分別寫一封信給我娘,且信裡不用署名。並說我娘看了若是更喜歡誰寫的,就把女兒許配給誰。”
雖說未婚男女之間不可私相授受,但經過長輩默許的傳信行為卻是無傷大雅的。
徐曼青聽了,饒有興致地問道:“那陶家的兒郎寫了什麼?”
項望山笑道:“他自詡秀才出身,寫了洋洋灑灑的一大篇,聽娘說有快有十多頁紙。不過內容我不大清楚,無外乎就是些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類的詩句。”
“那你爹呢?”
項望山看向徐曼青,眼裡的笑意很濃。
“他只寫了一句話。”
“什麼?”徐曼青好奇道。
項望山抱著自己的媳婦,幽幽說道:“那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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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曼青一聽;倒是愣了一下。
“想不到公公他竟然是這樣一個長情的人。”
項望山道:“可惜我爹對我孃的這個承諾,只堪堪地應驗了‘一雙人’,卻沒能做到‘一生一世’。”
在項望山年幼之時,項父因出了意外英年早逝;只留下寡妻拉扯著半大的兒子,逃離了虎視眈眈的項家宗親,搬到鹹安城裡辛苦度日。
好在項父在世時勤儉肯幹,好歹也給項寡婦留下了足夠的積蓄供她拉扯項望山長大成人。
“這些年我看著母親帶著我一路走來十分艱辛;雖說我比誰都清楚她想我讀書致仕,但奈何囊中羞澀;能管溫飽已經不錯;又何來餘錢去上私塾?”
“故而那次西南之戰朝堂要大肆徵兵,我雖知道此行兇險卻也知道富貴需得險中求的道理。可娘畢竟想看我成家立業,便瞞著我去跟你家議了親,待我得知此事之時已經板上釘釘了。”
項望山將臉埋進徐曼青細嫩的脖頸裡,貪婪地吸著自家媳婦身上的淡雅香氣。
“我無奈之下只得應許,誰知後來又出了你爹要退婚的事。”
“我當時以為你也是個嫌貧愛富的,便也順水推舟地讓娘退了這門親事。”
“不過都說姻緣天註定,誰知這陰差陽錯的,你不也還是成了我的妻?”
項望山道:“那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爹未竟的遺願。”
“我作為他的兒子,怎能因為得了富貴,就將老爹恪守了一輩子的信條拋到腦後?”
項望山看著徐曼青,眼神認真得不能再認真。
“我早說過,你是我的妻,我信你敬你,更疼你惜你。不過是因為想要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若是讓你溜了,或是又納了別的女人進來,我還如何完成我爹的遺願?”
聽了項望山的話,徐曼青只覺得眼眶發酸,眼淚蓄在裡頭,滿滿地就要掉下來。
都說孩子是看著父母的背影長大的,也正是因為項父對項母情深意重,才會生養出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好兒郎來。
她徐曼青穿到這女權敗落、蠻不開化的封建時代,原本早就該絕了追求真愛的心,誰知卻陰差陽錯地遇上這樣一個男人,此生夫復何求?
只覺得耳邊聽到微不可聞的一聲脆響,徐曼青知道,之前小心翼翼壘上的那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心牆如今也終於徹底崩塌了。
這狂亂搏動的心跳完全因為眼前這名喚項望山的男人而起,徐曼青認命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