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萬兩銀子,對窮苦人家來說,固然是一筆大數目,在紅石堡主眼中,應該算不了多大份量,然則,秦天祥為什麼一見羅帶,竟流露出驚駭失措的神情,甚至想動手搶奪?由此可見,這羅帶必然隱藏著極大秘密。
可是,郭長風反覆看了許久,無論是從羅帶的質料,珠花的形式,圖案的配色,以及一針一線……
始終也看不出可疑之處。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就只有帶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了。
那香味,不知由何處而來,既不像花香,也不像檀香,既不濃烈,也不消褪,細細分辨起來,彷彿有一絲輕微的藥草氣味。
羅帶若真是林元暉傳家之寶,黑衣人豈會不知道?
當他將羅帶交給郭長風時,為什麼沒有提起呢?
他既然對林元暉銜恨入骨,又何必在殺死林元暉之前,特地將羅帶送還?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聽院門外一聲低咳,緊接著,一道白光,穿窗射人。
郭長風一抬手,用兩個指頭輕輕挾住,卻是個紙團。
紙團上寫著——
“船泊扛心沙洲,桅頂上有黃色小旗者。”
郭長風知道是小強踩探的回信,連忙將羅帶貼身藏好,啟門而出。
抵達北門,正是午後休憩的時候,江邊船楫縱橫,卻不像平時那樣喧譁,船家們有的在休息,有的在洗滌船攏,碼頭上無人走動,顯得分外寧靜。
郭長風攏目眺望,果見遠處江心,有一片沙洲,蘆葦塘邊,泊著一艘雙桅木船,桅頂飄揚著黃色小旗。
沙洲離岸很遠,那雙桅船停泊在蘆葦塘邊,對往來船隻,一覽無遺,的確是既隱蔽,又安全。
郭長風僱了一葉小舟,緩緩向江心駛去,才到半途,果然已被大船上發覺了。
只見船上紅旗招動,蘆葦叢中箭也似的駛出一艘薄底快艇,掄槳如飛,直迎過來。
快艇上,站著一名面貌清癯的灰衣人,橫篙攔住,沉喝道:“幹什麼的?”
郭長風推開艙篷,跨出船頭,拱手道:“在下郭長風。”
灰衣人似乎微感意外,瞿然道:“你就是‘魔手’郭長風?”
郭長風微微一笑,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灰衣人道:“郭大俠有何見教?”
郭長風道:“在下有重要大事,想面見貴主人,麻煩老哥代為通報一聲。”
灰衣人道:“你來得不巧,敝主人上岸去了,有什麼事請留下話來,我會替你轉達。”
郭長風道:“貴主人不在,跟何老管家談談也行。”
灰衣人道:“抱歉,何老管家也不在。”
郭長風道:“他們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灰衣人道:“不知道。”
郭長風想了想,道:“既然這樣,在下只好上船去等候了。”
灰衣人臉色一沉,道:“郭大俠,讓我老實告訴你吧,你要說的話,敝主人早已知道,入夜以後,自會約你見面,這地方卻不是你應該來的。”
郭長風笑道:“這意思是說,貴主人就在船上,只是不想跟我見面?”
灰衣人冷冷道:“正是如此,敝主人以船為家,正是為了要避人耳目,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找到這兒來,豈非太魯莽?”
郭長風道:“我能找到這兒來,別人一樣也能找來,反正已經瞞不過人了,又何必再藏頭露尾呢!”
說著,便想躍上快艇。
灰衣人沉聲喝道:“郭大俠,我勸你還是回去的好,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郭長風笑道:“何必呢?來了再回去,那有多麻煩,老哥不願意通報,在下只好自己報門而進啦!”
笑語聲中,身形已凌空掠起,大步一跨,上了快艇。
那灰衣人一聲厲吼,手中竹篙一式“橫掃千軍”,攔腰擊到。
郭長風雙腳業已踏上快艇船尾,突然像風擺荷葉般向後一仰,讓過篙尖,一挺腰,又站立起來,笑道:“老哥,咱們可是自己人,動起手來多不好看!”
灰衣人見他居然仍在原處分毫不動,不禁惱羞成怒,竹篙飛快地一圈,又是一招“烏龍出洞”,猛向他心窩戳去。
快艇長不過八尺,艇上還有四名操漿的水手,竹篙掄動,籠罩全船,使人無處可避。
郭長風左手一翻,抓住了篙尾,低聲道:“船上狹窄,老哥千萬站穩些,別跌進江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