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原本在太祖遷都東京後,已經罷廢為普通城市。及至幽州事變,太祖暴崩,金人重新打了回來,繼位為帝的太宗皇帝遠不及太祖武勇,打打停停數十年間,終於又將北方全失。到今上時,本朝又是偏安江左的局面,再難振作。
雖然如此,為了顯示本朝與前朝絕然不同,羞於偏安,那臨安一名,卻也是棄之不用,改臨安為南京,其實是換湯不換藥,徒惹人笑罷了。
“易安,你看。”
張守仁馬鞭輕舉,指著南京城門處的守卒,一臉怒色。
楊易安順著他馬鞭指處,抬眼一看,見是十幾個守卒或蹲或伏,正在城門處玩葉子戲,只有兩個老卒,倚在城門向陽處,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看著行人路引,不過略瞧一眼,就揮手放行。
張守仁氣的渾身發抖,向楊易安道:“這一路上過的州縣總有一百多個,個個都是如此。或是駐軍名額不足,乾脆以鄉兵防備,或是疏於訓練,成日遊逛無事。我原以為到京師會好點兒,誰料竟然仍是如此。”
他壓低嗓音,向楊易安道:“給我三千人,訓練半年,每人一匹戰馬,我可以橫行江南,無人能制。”
“守仁,這種話你和我說說便罷了,可別與旁人亂說。”
“這是自然。”
楊易安卻不象張守仁那麼怒形於色,他斜眼掃視一圈,方向張守仁道:“其實禁軍不需要善戰,只需能震住城內的野心家,使得京師安穩便是了。本朝立國時,禁軍分為十軍,每軍卻設兩個兵馬使,一個負責軍械糧餉,一個負責操練管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防禦使、團練使、轉運使,樞密使,層層疊疊,糾纏不清。而且多半是以宗室子弟入禁軍,外人不得涉足。前朝時,都害怕宗室做亂,不與掌握兵權,本朝卻以宗室遏制外臣,壓制地方,手段當真高妙。至於對外守備做戰,自然是邊境各城的城衛軍為主。襄城的六萬精兵,守城時面對蒙兀人尚且不懼,天下精銳又不止襄城一處,守仁,你多慮了。”
張守仁點頭道:“這內外並重之法。唐朝內輕外重,宋朝內重外輕,本朝軍制到很是合理,是以外敵頻頻,卻能支撐至今,卻也是制度之妙。”
入城之後,兩人尋得一處驛館,楊易安去報名應考,張守仁換下百姓衣服,著上軍官袍服,騎馬至兵部報道。
他們自餘杭門入城,就在城門附近尋得住處。三省六部和樞密院,卻是在七寶山西側的皇城之內。張守仁身著七品上階的武官袍服,整個人又是英氣勃勃,雖然論說不上英偉俊美,卻也是品貌非凡。
京城之中,年青的武官也是很多,象他這樣品級的原也並不顯眼。只是兩相搭配,卻也吸引不少城中百姓的眼神。
大楚的民風,卻與以前不同,雖然儒學仍是大楚主流,其餘的經世之學,卻也重新盛行。男女之防,已經不如以前那般嚴苛。張守仁年少風流,使得沿途的大姑娘小媳婦秋波頻送,媚眼連拋,若是他不是騎馬,而是乘車,只怕那些香帕水果類的示愛玩藝,就要成車的扔上來了。
皇城守備,卻比外城嚴格的多。連同宮城,周長十餘里的皇城,裡邊有帝國所有的政治及軍事機構。在三省六部西面,就是大內。能進入皇城的,或是在內辦公的官員,或是駐守的禁軍,所有的僕役雜工,都需由官員帶領,說明原由才能入內。尋常百姓,只有在元宵燈節時,才能靠近皇城的朝天門,一睹站在城樓上的天子及百官的風采。
象張守仁這樣的述職官員,不但要驗過印信、公文,還需接受皇城守備禁軍的盤問,方能入內。
若是稍有不慎,得罪了有執金吾之稱的禁軍軍軍,對方將臉一板,管你有天大的公務,隨意挑出公文關防的毛病,就使人不得入內。
張守仁眼睜睜看著幾個外地官員被一個隊正模樣的禁軍軍官呵斥,卻都是諾諾連聲,不敢頂撞。其中一箇中州知府,若是在地方必定也是個一手遮天的人物,此時在這禁門之外,竟被人連聲羞辱,那知府卻是一言不敢置辯,連連賠笑。
待輪到張守仁時,那軍官見他不過是個七品武官,便將臉高高抬起,從鼻間向他問話道:“你這麼小小的官兒,必定是奉命來呈送公文。依我看,也不必進去,將公文呈交給我,派個小兵送到衙門就是,倒也省得麻煩。”
張守仁也不同他計較,只微笑道:“這位隊正,我的事,必需要親自去辦才成。”
那軍官很是不耐,伸手將他的關防拿過,嘟囔道:“什麼要緊的事,若是想瞎混鬧事,一會將你送到城防司去,讓你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