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咯噔了一下。
像是被天空中的老鷹盯上,不容置辯的邪惡切斷了我的理性,本能的火球在我的頭頂爆炸。我毫不客氣地走到床邊,一拳把特里揍倒在椅子上。
“啊哈哈哈。”那傢伙扭動著身子笑翻了,“你怎麼了,爸爸?突然發那麼大火。”
“不許叫我爸爸。”
“爸爸!爸爸!啊哈哈哈,爸爸!”
等我回過神來,我正踹著他的腹部,對他的臉飽以老拳。
他的嘴角破了,血沫橫飛。我的拳頭也破了。然而他的笑聲並未消停,反而帶著瘋狂的香甜氣息愈燃愈烈。我一把抓住他的胸膛把他扔到床上,然後一把抓住一邊的石頭高高舉起。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我如此激動,但我清楚地知道——而且是兩件事。首先,如果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殺意,那麼我強尼兔超越兔子的日子指日可待;另一件就是,這個嘴角流血依舊狂笑不止的特里兔已經突破了那條細細的界線。
但,這有什麼區別呢?不管怎麼樣,我都束手無策。
我正要往下揮動石頭的瞬間,一陣冷霧撲面而來。我只記得聞到一股橡樹的味道,然後身體就無法動彈了。我只記得這些。然後記憶一陣混亂,只知道我和特里兔的位置忽然上下對換,他正用那不帶感情的目光俯視著我。
“我的父親告訴我,人類可以主動接近死亡。”
他的口型緩緩地動著,聲音聽起來含含糊糊地,如漣漪般的回聲一遍又一遍地衝擊著我的腦海。
“這就是人類和其他動物最大的區別。只有能夠自發地接近死亡,方能君臨於萬物之上。”
別說是說話,我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特里的眼,令我既熟悉又懷念。科維洛閣下、“俠客”託尼、“幸運小子”波比……誰都可以,那是人類在扣動扳機時的眼睛。而事實上,這傢伙的手裡的確握著類似手槍的玩意。
“這是被人類稱為噴霧器的東西。”特里拿起那把式樣不怎麼好看的槍,“這裡面裝著稀釋過的人類的酒。”
蘇格蘭威士忌!我在心中呼喊。該死,這個混賬,竟然拿蘇格蘭威士忌噴我!
“你果然是知道的嗎。是啊,你可是被人類養大的。那麼,你也知道這個吧?我們只要吸入了蒸發的酒精就會死掉。”
怎麼可能不知道。
科維洛閣下的家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另一隻兔子,名字叫迪迪。曾經因為吞食了紐扣還有塑膠保鮮膜而兩度做了開膛手術,體重重達九公斤,是個空前絕後的笨蛋。我強尼兔的身體裡混雜著來自東西南北的血統,但根據閣下的夫人伊莎貝拉的說法,迪迪的血統只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是,她一心只寵愛著這個迪迪,甚至愛稱他為“法蘭德斯巨人”迪迪的品種是巨型花明兔(Flemish Giant),產地比利時,意思就是法蘭德斯的巨人。,總是帶在身邊。而這也造成了不幸。當科維洛夫人因為知道了閣下混亂的女性關係而喝得酩酊大醉時,這個迪迪巨人吃下了威士忌的蓋子。於是巨人當場倒下,伊莎貝拉也被閣下用皮帶一頓抽打。而瓶蓋這種東西應該不會讓迪迪致死,那麼死因應該就是威士忌了。
“沒關係,我沒打算殺你,畢竟你還差一步就是我們這邊的了。但是,我想讓你知道,”特里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似的,對我無聲的問題作出了回答,“我確實地存在過。”
到此為止。
整個世界不停地旋轉,我只覺眼前一黑,便頭上腳下地墜入了黑暗深處。那悲傷的味道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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