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老子已非昨日的老子。”
“好罷,”他想:“來,來呀,都來。我東平雙傑之一的小靳,跟你們這些烏龜妖怪耗子們拼了!”
“小姐,來喝點藥吧。”勞付在車外道。一位婦人掀開簾子小心地接過了藥碗,將阿清扶起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了。阿清發著高燒,頭暈目眩,只勉強喝了兩口便住了口,輕聲道:“麻煩赫媽媽了。”
那婦人扶她睡下,道:“什麼麻煩,看你說的。你一個姑娘家殺了那麼多漢狗,才真難為你了。你是草原神鷹的女兒,真是勇猛。”
阿清閉著眼躺了一會兒,一行眼淚不經意滑落腮邊,哽咽道:“可惜我救不了……誰也救不了……”
赫老頭與勞付等人跟在車外行走,聞言車外太息一聲道:“國破家亡,這是天意,豈是人可阻止的?高祖明皇帝英雄一世,帶領我們羯人打敗匈奴,驅走漢人,千百年的奴隸成為中原之主。然而換來的卻是全族的滅亡。他老人家可曾想到過?哎,天意呀。”
赫媽媽憤憤地道:“最可恨就是狼子野心的石閔!忘恩負義的小人!”
赫老頭道:“是冉閔,什麼石閔,他也配姓石?呸!”他頓了一刻,又道:“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佛圖澄大師曾說過,善惡有報,因果迴圈。當初石虎篡位後大肆屠殺漢人,又搞什麼犯獸罪。野獸和人誰是主?竟然將碰他野獸的人全家處斬。他這一開例,下面的官員為了搶奪財寶女子,爭先誣告人民犯罪,殺得洛陽城郊的村鎮幾成荒城。”
勞付在一旁插口道:“石虎的暴政,我在江南也聽了很多。聽說他造了一千輛狩獵車,高近兩丈,長三丈。還造了四十輛格獸車,在上面修造三層小樓,命令犯人在車裡和猛獸格鬥。有次在徐州遇到一名逃兵,說是石虎打獵時突遇寒流,跟隨計程車兵凍餓而死的有一萬多人。”
赫老頭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嗎!這個石虎只知道橫徵暴斂,與高祖皇帝簡直是雲泥之分!他曾發男女十六萬,運土築華林苑及長牆於鄴北。時逢暴雨,漳水漲,死者數萬人。他在野外製造盔甲,五十多萬人,十之七八被野獸吃掉。造船的有十七萬,遇一次春潮,也有十之三四在水中淹死。從長安到洛陽,再到鄴城,沿途樹上掛滿了上吊自殺的人,城牆上則掛滿漢人人頭,還號稱“屍觀”,簡直……哎,喪心病狂!更離譜的是,他竟然下旨不準百姓養馬,凡是有馬的一律沒收,腰斬主人。我們羯人是馬背上長大的,離了馬如何勝得了狡詐的漢人?這次冉閔下殺胡令,鄴城四境之內竟無可用之馬,才讓漢人如此得逞。哎,與其說是冉閔禍害,不如說自石虎開始,這孽因已經造就了。”
勞付道:“老人家這話說得不錯。冉閔所倚重的,均是當年反抗匈奴劉淵的乞活軍舊部。這些部隊與趙之軍隊比起來,無論從人數還是裝備上均遠遠不及。我在江南時,就曾聽許多人都在議論,能讓祖逖將軍被迫簽訂盟約的趙軍,怎麼就如此不濟,一戰即潰,趙國頃刻間土崩瓦解?原因看來就在這內耗上。”
赫老頭眯著眼仰天長嘆,道:“是啊。這是內裡早已腐朽的房子,只不過被外人輕輕推了一把,就倒了。如今石氏已經星落,只有石祗還在襄城鎮守。不過他的皇室血統只能算是勉強,而且我們羯人已被漢人殺得差不多了,他又沒有高祖皇帝那樣的手段。不僅冉閔圍著他,晉國的殷浩、恆溫,遼東鮮卑的慕容氏,羌族的姚氏,哪個不在緊盯著他?就指望著趁我們趙國覆滅時撈上一塊地。襄城破亡只是遲早的事,我們羯人終究逃不過這一關……”
赫媽媽插口道:“石韜大人還在啊,他能打回去嗎?”
阿清迷糊中聽到這個名字,身子顫動,啊地一聲睜開眼,道:“我……他在哪裡?他在哪裡?”掙扎著要坐起來。赫媽媽忙扶著她道:“別動,丫頭,你身子弱,動不得。”阿清雙手顫抖著抓住她衣服,吃力地道:“他在哪裡?他……他沒死嗎?”
赫老頭道:“石韜大人嗎?我們本來就是去投奔他的。一個月前,聽說他在泗水一帶集結族人,打算去襄城。這幾日來盡在荒野中穿行,再沒聽到他的訊息了。姑娘認識石韜大人?”
阿清臉上泛紅,眼波跳動不定,望著車外,只道:“我……我要見他……我一定……”話未說完,眼前一黑,再度暈過去。赫媽媽嚇了一跳,赫老頭頗通醫術,看了一陣,知道是興奮過度所至,並無大礙。
勞付道:“石韜大人我在江南也聽過的。聽說他是趙國高祖皇帝最小的兒子,為人豪爽,扶危濟困,素有賢王之稱。也不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