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頭說“生你,一世不祥”。
他做錯了何事,他也想像個正常人,順生順產。可天不由他,所以便該揹負這惡名麼?
越想,面色便越是凝重。
明明是還未到而立之年的人,卻有著蒼老蕭瑟的心境。拼了命的寒窗苦讀,懸樑刺股,為的就是能早日離開這吃人的李家。可似乎到底是遲了一步,他的魂魄,早就被吞噬的髒惡,連他也不想每日三省吾身,因為只會更加憎惡如此的自己。
負手站在廊道下,下人打了燈籠靜聲立在後面,只道他是為女兒的病煩心。誰能想到,外在光鮮得意的人,內心卻已腐爛不堪。
許是風雨欲來,屋內悶熱。何採在池邊泡涼了腳,一人提鞋回來,從廊道另一頭過來,便見一個身形頎長,發綰玉冠的男子負手遠目。燈火不動,投映下的光火卻不安分的在微微晃動,照在男子臉上,說不出的清冷,說不出的俊美。
李仲揚蹙眉往那抹人影看去,何採便覺他的眸子寒光懾人,卻含著隱約落寞,這一看,便忘了避開。等見他走來,已是來不及擺出冷漠的神色。
李仲揚看了看她手上提著的粉色蓮花繡花鞋,又看向她的身後:“婢女呢?”
何採答道:“打發走了。”怕他多想,責罰下人,又道,“不喜歡人跟著。”
不喜歡人跟著……依舊是簡單而又不考慮後果的做法和說辭,李仲揚也習慣了她說一不二喜獨處的性子:“進屋吧,外頭涼。”又回頭向下人道,“打盆熱水來。”
進了屋裡,何採自己換了便鞋,才想起應當先伺候李仲揚。
兩人無話,等下人打了水來,婢女也早被轟醒了,院子裡走動的人一多,夜便不靜,聽的何採直皺眉。當初沈氏給她配下人,她只要了個端飯的丫鬟,免得煩心。可沈氏按足了規矩來,兩個粗使的僕婦,兩個貼身的丫鬟,外加三個乾重活的男丁。開始他們不敢聽她的話去休息,後來何採關緊大門,他們才懂得這主子不同,喜歡安靜已到了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程度,這才敢不伺候在跟前。
誰想那幾個月不來一次的李二爺不吭不響就來了,驚的他們收到風聲立刻起身,在外頭等候。
何採把玩了一會杯子,見李仲揚在燈下看書,問道:“安然好些了麼?”
李仲揚稍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一直以為她躲在院子裡不問世事,什麼都不管,原來不過是人躲著,心卻在外頭,家裡的事她還是有在探聽的:“大夫來過,燒還未退。”又道,“水要涼了。”
何採連看也未看:“等著涼。”
李仲揚想著剛才見到她的場景,沒有多問。兩人又無話了,他繼續看書,何採也在等著水涼。屋內寂靜,卻又不顯尷尬。
屋外人聲消停,蟲鳴蟄伏聲此起彼落。李仲揚看向窗外,又看那在轉杯子玩的人,夏夜意外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寒冬已至,寂寞成渣,執手相看淚眼,問曰:“你們真的不考慮來一發收藏嗎?”
☆、第七章 家長裡短
半夜,安然的病總算是好些了,沈氏抱了她大半日,這會見她面色好轉,才終於睡下。
寅時的天,還如冬日那般冷峭,來伺候沈氏起身的周姨娘站在屋外,裡頭卻沒動靜,心下只以為沈氏還在氣她。頓時又委屈又無奈,這事她有錯在先,可李二郎不責罵她,沈氏也不語,倒還不如痛痛快快罵她一回,心裡更順暢。
白白站了兩個時辰,沈氏還未起身。周姨娘真想俯身去捶捶痠痛的小腿,她何時受過這種氣。嫁入李家幾年,當真是比她做姑娘時受的氣更多,幾次想甩手離去,可想到李二郎,又忍了。
巳時剛過,李仲揚因惦記安然,又擔心沈氏強撐,告了假早早回來。結果剛進來就見一抹豔麗秀色站在門前,神色不安又焦躁。周姨娘聽見聲響,偏頭看去,看著一身朝服的李二郎,差點落淚。想上前去與他說話,卻見他一臉淡漠,又退怯了。
她不是怕他兇自己,而是怕他連兇都不想兇。
不會又像上回那般,五個月都不入她房中了吧?
李仲揚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只是她這次做的確實過分,想著要冷落她幾日,便沒有理會,問門前的婢女:“夫人可起來了?”
婢女欠了身,低聲:“夫人寅時才睡,還未醒。”
“安然的燒退了?”
“回二爺,已無大礙,宋嬤嬤正在裡頭照顧。”
李仲揚點點頭:“去熬些清淡的粥,夫人醒了就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