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紙包住的大米,阿婆煮給我吃。兩天以後我就停止了衰老,開始重煥青春。
又過了幾天,我和阿爸一起到巫逢山放羊,我睡著的那個地方不見了那本關於世界末日的書本,也不見那堆蓋著白骨頭的枯樹葉。
二零零八年元月七日—八日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整個夜空是我的披風
其實,即使在沒有月光的荒野上,道路也並非無法辨識。路從田野和草叢之間隱隱約約地伸展開去,路就像一股衝進碳素墨水裡的牛奶,將黑成一團的世界衝出淡淡的一條痕跡,痕跡兩旁,黑漆漆的山影和黝黑的草叢蜂擁而來。
我慢悠悠地走在十月初一的夜空下,並不擔心什麼時候會在崎嶇的山路上從背後襲來一記悶棍或者頂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工業文明慢慢落滿了鄉村的每一個角落,像冬天下瘋了的雪,村路上的那些冷兵器時代的土匪已經逃遁得一乾二淨。那些遊手好閒的傢伙要麼騎著摩托車在公路上打著呼嘯,要麼早已成群結隊地坐上長途大巴,跑到人人瘋狂撈錢的廣東,拿砍刀給老闆看場子,從這個鎮子偷摩托車然後販賣到另一個鎮子或者躲在網咖裡上夜機;然後在黎明即將到來之時將電腦主機裡的東西掃蕩得一乾二淨;諸如此類的營生讓他們大顯身手。對於那個金銀滿地的地方,羅城這個貧窮的地方簡直不值得一提。旁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家家都有摩托車的時代,我卻獨自牽著一匹白馬,滴滴答答的走在即將荒廢的石頭路上。
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路上,即便明明知道不會有強盜來攔路,黑夜從四面八方包裹著你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恐懼也會緊緊包裹住你的心。心提起來,路旁搖曳的樹叢是否會有野獸,是否會有遊蕩的幽靈,那些山裡的鬼魂會不會來拉你去共度良宵,是不是會在一陣迷糊之後,在第二天家人來尋找時,只能找到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腦子裡會有怪獸,長舌頭,流血的嘴角,炸裂的頭顱,沒有頭顱的屍首紛紛閃現。小手電光線微弱,你就像一隻垂死的螢火蟲幼蟲,戰戰兢兢地在地面上蠕動。乾脆關掉那片微弱的光芒,在黑暗裡隱藏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自己也變得黑暗。就像水最好的藏身之處是水中。
被黑夜覆蓋的路上朦朧一片。偶爾會有摩托車從身後轟轟地開過來,車燈的光束在黑夜裡劈開了一道刺眼的光亮,那片光慢慢靠近身後時,頭皮會微微發緊,幸好光是迅速的到來又迅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亮過之後的路變得更黑了,,其實讓黑夜變得更黑的,是人類肆意的燈光。
回到村莊,鑽進家門,燈光剝掉了我的黑色披風,我的披風鑲滿了鑽石一樣閃閃發亮的星星,沒錯,我的披風就是那無限遼闊的整個夜空。
二零零七年十一月十日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煤油燈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廣西北部一個名叫上寨屯的小村子裡,漆黑的夜晚靠月亮、星星和煤油燈、手電筒來點亮,在沒有月亮星星的夜裡,煤油燈和手電筒顯得尤為重要。
煤油燈燈瓶是泛著微青色的透明玻璃瓶,瓶身從底座往上開始收縮,在約一指高的地方猛然地膨脹,極漂亮的一條弧線脹到燈頸處,然後又猛然的一收,像極了從屁股尖上硬生生鋸下,再從頸脖處砍掉頭的彌勒佛的身子。燈耳以極優美的弧線從燈頸處微微翹起,繞後悄然垂下到燈座上束腰的地方跟燈身親密融為一體。這彌勒佛的肚裡就裝了清澈透亮的煤油,從像唐僧帽子一樣,周遭矗立著蓮花瓣的燈帽中間垂下一條溫柔的燈線來,燈芯一旦點著了火,煤油就源源不斷的從燈線迎頭而上,燃燒成燦燦的火光。還有從燈芯管裡伸出的一條頭上帶著一個圓環小按鈕,按鈕左右一轉,燈芯就上下伸縮,火光就大小變化。
我對煤油燈最初的記憶來源於煤油燈燃燒時散發的香味,那是一種跟田間的花香草香非常不一樣的香味,這種莫可名狀的工業時代的香味曾經讓我沉醉不已。每次晚上,阿爸點起煤油燈,我就靠近那一點微弱的花光,撥弄著燈芯,看著火尖上急劇冒起的黑煙,黑煙像還未編成布塊的絲線一樣嫋嫋升起,煤油燃燒時的香味從火尖瀰漫開來,我張開鼻孔,深深吸下,滿腔烽煙的味道,古代的金戈鐵馬頓入腦中。這樣做導致的結果,是在第二天清晨時常常遭到大人的謾罵。因為在早上洗臉時,他們發現我的鼻孔裡烏黑一片,猶如我的村子周圍青山上那些神秘的山洞,用臉巾一擦,臉巾上墨跡斑斑。習慣了煤油的味道,愛屋及烏,我也喜歡聞汽油的味道,每次坐汽車時我都儘量挑靠近車頭的地方,那裡是熱得發燙的車板,車板下散發著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