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謝世武捲起衣袖,倒上一碗水,放在門口的那塊石頭上,把黑烏烏的砂罐抬到天井裡,後生們在謝世武旁邊圍成了一圈,謝世武開啟砂罐的蓋子,罐裡頓時升起霧氣騰騰,他用勺子舀起飯就往嘴裡送,他的肚子慢慢地脹了起來,變得跟架子上那頭豬被開膛破肚之前肚子一樣的大,砂罐裡的飯快見到鍋巴的時候,謝世武只能站了起來,腆著肚子,眼睛裡泛著淚珠,等他嚼下最後僅剩的鍋巴時,圍成一圈的後生們嘴巴都長得大大的,口水在吧嗒吧嗒地流。
後來,謝世武像一個快要臨盆的孕婦一樣,出了謝世高的家門,一隻手拖著一隻豬的一條後腿,叭嗒叭嗒的走在巷子裡的石頭上,他留下的那頭豬,全村人在門樓的榕樹下吃了一天一夜。
上寨村的人在大吃大喝的時候,廖佔山的弟弟在通向縣城的石頭路上一路狂奔。在他一家被殺的時候,他正在山上砍柴。
上寨屯的田地和衝能屯的田地隔著一條山嶺,那條山嶺名叫公牛嶺。在夏天的一個午後,謝世武在公牛嶺下放牛,一個紅星村來的老阿公也在嶺下的水窪裡放鴨子,牛在嶺上悠閒地吃草,謝世武無事可幹,就跟坐在巖洞下的老阿公聊天。
老阿公對謝世武說,你把牛放在那個嶺上,牛吃了人家的莊稼怎麼辦。
謝世武說,那是我們村的,吃了沒關係。
老阿公說,那是人家衝能的嶺子,那嶺上還有他們的地界碑。
謝世武騰地站起來,扛起一塊石頭就往老阿公的突起的膝蓋砸下去,老阿公的膝蓋發出一陣美麗的噼裡啪啦的聲音,從此再也彎不起來了。
謝武能跑到公牛嶺上,找出地界碑,全都挖出來,丟進灌木叢裡。
一個衝能的婆娘正在山上砍柴,看到地界碑像紅薯一樣一塊塊地被挖出來,就跑回村去告訴了族長。族長跑過煙塵滾滾的石頭山路到鄉上告知了官府,官府派一個人到上寨屯,對上寨屯的族長謝世高說,官府明天早上會派官員下來到公牛嶺當著雙方的面進行調解。
第二天,太陽剛剛被山尖刺住了,大地還朦朦朧朧,露水潤溼了土路。謝世高組織了村裡所有的後生,個個拿著長把的砍柴刀站在門樓的榕樹下,榕樹跟前的寨門高高揚起,從寨門兩邊分別有一條長長種著各種荊棘天然柵欄包圍住了村子,柵欄上的荊棘茂盛,刺頭到處生機勃勃地生長,一人多高的柵欄,一般人除了走寨門其他地方很難進到村子裡來。
在謝世高在跟大夥說,千萬冷靜,不要隨便動手,一定要等官府的人來了再說的時候,謝世武一個人拿著紅纓槍早就跳出了寨門,風風火火的奔向公牛嶺,等謝世高帶著一幫後生到了公牛嶺前面的山口時,謝世武早已一身鮮血的衝下來了。謝世武攔著隊伍,說,沒事了沒事了,事情早完了,狗屌出的,經沒住我的一槍就死了。
什麼,你把人家捅死了?謝世高驚慌失措,眼睛像受驚嚇的小鳥翅膀一樣撲閃。
這下拉火了,麻煩大了。理不在我們這邊,恐怕我們村要遭殃。謝世高的臉白得像蠟一樣。
人群象被驚嚇的魚群一樣迅速的散開了,紛紛湧向村莊。
黃昏的時候,從衝能屯村前的路上湧來了幾百只火把,火把在路上匯成了河流,這條洶湧的河流湧向了上寨屯。在河流的最前端,有四個後生抬著一扇門板,門板上的那個人,肚子上像盛開了一朵暗紅的玫瑰花,那個像玫瑰花一樣的洞口肆意的流出黑洞洞的血液。剎那之間,熊熊燃燒的火把河流在上寨屯的柵欄外面澎湃不已。到處是寒光閃閃的長把柴刀,鋒利的柴刀的利刃上燃燒著火光熊熊的怒火。一個佝僂著背的官員拿著一紙公文對著上寨屯的寨門念起來,上寨屯不聽官府勸阻調解,私自殺傷衝能屯人命,之前又無故殺害巫峨山下七口人命,違背天理,只得讓仇者報仇,衝能屯人有權到上寨屯吃神命,報血仇。
據老人講,在那一天夜裡,上寨屯的大部分人都從後山逃走了,村子的很多人家被搶一光,每家的門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刀痕,豬、牛、馬被砍死了四十餘隻(頭)。謝世武家的房子被焚燒一空,他家的母豬當天晚上被吊在榕樹上用鞭子足足打了一夜,第二天又被衝能屯的人吃了整整一天。據說還有一個後生把在夜裡的時候偷偷把一根木棍插進了母豬的屁股。老人說,衝能屯人沒有燒謝世武家,也沒有把木棍插進他家母豬的屁股,幹這些的好像是一個後生,那個後生很像廖佔山的弟弟。
老人們說,後來,上寨屯的田地足足荒了三年。再也沒見兇猛暴烈的謝世武回來,聽說好像被人殺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