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瑤芳自與張先生定計,便在心裡揣摩,如何拉近簡氏娘子與自家的關係。簡氏在姜家說話管用,她的態度多少能影響丈夫、孩子的決策。然而簡氏的那個小兒子與瑤芳卻有些不大愉快的小事情,如何不著痕跡的引出簡氏這話題來,也需要個契機。
可巧第三天上,賀敬文便要往巡撫那裡去提前拜年。本地巡撫府衙門等與王府原是在一處,都是在這湘州城的,後來因東邊又是流民又是亂黨,便將巡撫衙門遷往彼處,方便整肅。事兒平了,衙門也沒搬回來。賀敬文要見巡撫,還得出趟遠門。他做知縣時,不過跟著汪知府胡亂應個卯,也不會交際,也不會攀附,人堆裡看一眼巡撫而已。如今自己做了知府,再沒辦法含混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上陣。
賀敬文一走,韓燕娘便愈發忙了起來。也不知怎麼的,他在家也幫不上忙,可走的,卻讓人覺得少了個做事的人。韓燕娘便將兩個女兒都喚到跟前來,麗芳已能幫忙,瑤芳給看個帖子念個信倒也做得細緻。
瑤芳對此頗為上心。快過年了,過了年,她就九歲了,一年長似一年,韓燕娘再護著她,也要她開始學一點家務了。並不要她親自吩咐做什麼,卻要她靜靜地旁聽,薰陶薰陶,等麗芳再大些、出了門子,就得專程來調…教小閨女了。
瑤芳開啟一份帖子,看完就笑了——這是簡氏的拜帖。瞌睡了送來個枕頭,甚好!
韓燕娘正在看宋婆子交上來的一筆買米麵的賬,她是北人,喜麵食,南人卻喜食米,賀家南人北人皆有,故而兩樣都要備下。又要吃湯圓,還要備糯米粉等物。人不多,要買的樣頭兒卻不少,一筆一筆韓燕娘都自己再核對一回。
宋婆子極有耐心地等她看完,得到一句:“就照這麼辦罷。”躬身下去,連先前回的雞鴨魚肉鵝等等賬目都捧了走,往帳房上支錢去了。
韓燕娘揉揉脖子,她知道底下有人說她“忒仔細”、“小家子氣”、“當家奶奶親自算賬不像大戶大家”諸如此類。京城大戶人家,當家人也看賬,卻並不像她一樣一樣自己打個算盤。可人家那是有家底子的!賀家……真是不提也罷。
瑤芳聽算盤聲停了,放下帖子,輕輕走過來要給她捏脖子。麗芳也察覺了,過來將妹子一拎,放到一邊兒:“你那點兒小個頭兒,夠得著孃的脖子麼?捶腿去!”她自己來捏脖子了。
韓燕娘心陰霾一掃而空,丈夫頂用,好在兒女聽話。反手摸摸麗芳的手,又正過來輕撫瑤芳的脊背:“好啦好啦,知道你們孝順。你們看看,還有什麼是我沒想到的?”
麗芳雙臂一滑,抱著繼母的脖子道:“我想著,書鋪那裡的掌櫃幫工,過年都多添了些酒食錢,那……常往咱家寫稿子的那個逍遙生,是不是也與他些酒肉果品的?”
韓燕娘也喜歡看逍遙生的話本,聽了之後遲疑地道:“好是好,只是他又不露面,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如何與他?”
麗芳道:“他那小廝兒,不是會來送稿子拿潤筆的麼?我想著,就買好了東西,放到書鋪子裡,下回他來了,一併帶回去。嗯,酒食也還罷了,冬天伸不開手,要不再送他些柴炭?滿破也花不了十兩銀子。”
韓燕娘笑道:“也好,我還等著他下一卷的話本兒呢。這崔生可真是波折,一難接著一難……哎,二姐兒,別總蹲著啦,站起來說話,你有什麼想著的沒有?張先生和谷先生那裡,都備齊了禮物啦,你們的好朋友彭小娘子她們,我看要你們自己送些禮物,咱家的話本子就不錯。”
自打賀家開了這書鋪子,賀家姐妹便將錢退還了彭家姐妹,又得了韓燕孃的允許,每月能拿一本樣書回來看。這筆錢便算是省下來了。
瑤芳指著方才那個拜帖問:“這個簡氏娘子,就是那回來的要揪我頭髮的小胖子的娘麼?”
韓燕娘道:“那是他家少公子年紀小不懂事兒,他家家教還是不錯的,”並不提那小胖子羞極而怒的事情,怕女兒多想,“少公子與俊哥現是同窗,聞說讀書也是極認真的。”
瑤芳故意道:“讀書好的未必脾氣就好了,我才不理會他呢。我就是記得他娘生得好看,想再看一眼。”
韓燕娘故意道:“哦,他娘生得好看,你想看而又看,就是嫌我醜了,不想看了。”
瑤芳哭笑不得,撲進她懷裡:“娘你欺負我。我還天天看阿姐呢,不也沒看煩麼?她還嘮叨呢!”
“……這又有我什麼事兒了啊?!”麗芳正在琢磨著,怎麼從逍遙生的小廝那裡套出地址來,好派人去催稿子,反應慢了半拍。回過神來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