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著,往羅宅那裡去。
羅大爺弟兄幾個知道這姑媽家裡有錢,見這許多東西,又有綢緞等物,心裡也是一鬆——有這麼些物事,家裡也好鬆快些,能叫老婆和老孃少唸叨兩句。
一面迎了賀家人往自家宅子裡去。賀麗芳一手一個妹妹,還嘀咕:“怎麼地方這麼窄?”賀瑤芳將她的手一捏,她便抿緊了嘴巴。
沒幾步路,便到了羅宅。
————————————————————————————————
一進羅宅,一股逼仄之感便撲面而來。前廳還算寬敞,卻因羅郎中不在家,並不在這裡見面。轉到屋後,賀瑤芳就開始發懵,左右一看,她哥她姐也都有點懵。這羅家,實在是太擠了!凡能蓋房子的地方,大概齊兒都蓋滿了,賀瑤芳只有在上輩子被繼母敗完了家業之後,才住過這差不多擁擠的地方。
此情此景,令她有些擔心——這老舅爺家裡,怕不太好相處。倒不是她瞧不起窮人,她上輩子比這落魄的時候也有,這才更明白這裡面的故事。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差的不止是錢,還有心。像吳妃,小門小戶的出身,見到金銀珠寶便死命往懷裡摟,連賞人都不摳摳索索。她不是出不起這個錢,就是心裡捨不得。這樣自然攏不住人。反觀娘娘,就是大大方方,人都敬愛。其實……也出不了多少錢,做事卻讓人舒坦。
再看那位舅太太,她就更頭痛了。羅太太比羅老安人年長,臉上的皺紋卻比小姑子多出一倍不止。唇邊兩道豎紋頗深,眉間也有豎紋隱在抹額之下,一看便是經年操心的人,還是個脾氣不好、心眼兒也不太大的人。這間屋子塞得滿滿當當,不是東西多,而是人多,一拳高一拳低的足有十個女孩子,因是堂姐妹,彼此長得還有點像。高的那兩三個,帶著點兒少女的羞澀,善意地微笑著,越往下,這群小東西的臉色就越不好看,也不知是誰惹著她們了。
【這回真是麻煩了啊!】賀瑤芳不禁頭痛了起來。他們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這最親近的就是羅家的,沒想到人家不歡迎!總不能凡事都要求容家幫忙吧?那也不是個事兒啊!
。。。
 ;。。。 ; ; 聽說王侍郎府上派人來接船,賀瑤芳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怎麼可能?
賀瑤芳自覺旁的本事沒有,這記性還是不錯的。小時候的事兒記不住,長大了的事情還能不記得麼?王閣老的夫人,逢年節入宮領宴,身邊跟著的幾個晚輩婦人裡,絕沒有這謝秀才娘子!非但沒有見過這謝娘子的臉,連她的名號都不曾聽王家女眷提起過!若是有這麼個人,怎麼可能言談裡一絲兒也不漏呢?
張老先生腹內狐疑,不動聲色望了賀瑤芳一眼,見這小女學生滿是迷茫之色,顯然也沒弄明白這裡面的貓膩。捋一捋須,張老先生皺眉沉思:難道這女兒女婿與岳家……有什麼不快不成?這才變成禁忌,家裡人都不提。
羅老安人偶一援手,就有了這麼一個靠山——雖然未必很牢靠,至少心裡添了絲倚仗——十分快意。卻還繃得住,聽宋平跑回來如此這般一說,吩咐道:“既是如此,盛情難卻,請他們引路,往雞爪衚衕去,我家在那裡有宅院。”
雞爪衚衕的宅院乃是羅老安人的陪嫁,她孃家也在這衚衕裡,相隔不過幾家,是當年羅老太爺存了私心,安排得這般近,也好多聽聽女兒的訊息。羅老安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裡。
賀家在京城也有宅院,連同當年置辦的一些田產,離京的時候都託付給一遠房族人照看了,收租取息,皆存在這族人的手裡。原是打著“家裡總有出息的子弟能考中了進士入京為官,到時候免得再置辦”的主意,賀敬文幾次入京趕考,一應花用,也是從這裡頭出的。
謝秀才聽了宋平轉達之語,道是要先去雞爪衚衕,大大鬆了一口氣:“府上有宅院在京中,合該先回家安置的。”言語之中,透出一絲羨慕來——他家並非豪富,在京並無產業,暫時寄居在岳父家裡,十分不自在。
王侍郎府上出來的僕役管事,無論是賢是惠,至少面兒上透著通透和氣,十分講理。聽宋平說:“老安人說,不敢表功,萍水相逢,不論何人,都是應該搭把手的。並不指望什麼還報。只是府上對京城地界兒既熟,還望引一引路,我家老安人許久不回京城啦。”
侍郎府的管事聽宋平的官話說得極好,也是納罕:南蠻子北上,口音千奇百怪,舌頭都擼不直。這一家不但舉人官話說得好,僕人官話也這般順溜!探問道:“府上原在京城居住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