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喊冤,你有病?你這腦子是怎麼考得上秀才的?”
綠衣書生終於喘過氣來了,斷斷續續地道:“我、我……朝、朝廷不管流民,還要藩王出面,這、這、這不是做人的道理。”
賀敬文對流民的事情還是很重視的,一改輕蔑訓斥的口吻,嚴肅地問道:“本府有流民?在哪裡?我沒有安頓好麼?”
賀敬文做了這麼幾年的官兒,就這些下笨力氣的事兒做得出色,湘州府的流民問題,還真是全省最輕微的。
張先生同情地看了學生們一眼,他敢拿晚飯的紅燒肉發誓,賀知府絕不是思維敏捷才能堵得他們啞口無言的。賀知府說這些話的時候,絕對是沒有過腦子的。
彭知縣悄悄地擦了一把汗,心說,這頂頭上司雖然絕大多數時候不頂用,到了關鍵的時候這一張嘴巴還是能救場的。忙出來呵令寧鄉縣的生員散去,各縣的知縣也跟著出來,命自己縣內的生員不許再聚集鬧事。
賀敬文也就這三板斧的實在話,說完他就沒詞兒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又不好意思傻站著讓人瞻仰,一甩袖子自己先撤回府衙,丟下一句話:“你們各人管各人的事情。”這話是偷聽老孃、老婆管家的時候學的。反正,這話一下去,通常家裡管事的、掃地、燒水的都各司其職去了。這些做官兒的,應該……也能處理好吧?
留下幾個縣令並府學、教諭等面面相覷,最後一碰頭:各人把各人轄區裡的生員都集中起來,跟賀知府彙報過後帶走。誰縣裡的生員誰管。
——賀知府應該是這個意思的吧?
賀知府什麼意思都沒有,他最想把這些“傻書生”都革了功名發配去挖地!扭頭就分配了名額,各縣領頭鬧事的生員一人、府學領頭鬧事的生員二人,都革了功名,以儆效尤。要都仗著讀了幾本書、考過了一次試,就要聚眾脅迫朝廷,這還了得?
雖然他也挺討厭楚王的。
賀敬文超水平發揮了一回,火速平息了湘州府的事態,心裡其實很是不忿。氣咻咻地寫信給容尚書告狀:“楚藩收買人心。”再寫奏摺給皇帝抱怨:你堂弟太坑爹了!
他的一應書信皆經張先生之手,這一回他想自己寫來著,不料越寫越生氣,小楷寫成了狂草,只得再請張先生動手。張先生為他這種不曲不撓跟楚王死磕的精神所折服,好聲好氣地道:“我還要去琢磨一下措詞。”
回來就把小女學生叫了來。
————————————————————————————————
瑤芳獲悉外面生員聚集鬧事的事情已經平息,正琢磨著這件事情可以寫到話本里充數,冷不防接到了先生的召喚。瑤芳滿腹狐疑:湖廣道御史證據不足,顯然是討不著好的。眼下誰也救不得他。自己等人能做的,不過是暗中準備而已,想要有大進展,難。
如果只是這樣,要叫她來商議什麼事情呢?
揣著一肚子的疑問,瑤芳到了張先生的書房裡。夏日天長,太陽還沒落山,書房裡的光線尚可。瑤芳就著窗子裡透過來的天光,看到張先生佝僂著身子,縮在椅子上發呆。張先生體胖,能看出“縮”字來,可見精神十分不佳。
瑤芳微一福身:“先生安好?”
張先生將桌上一疊紙往前一推:“看吧。”
一張張地看完之後,瑤芳面色平靜地問:“怎?”
張先生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令尊這奏表寫的,能看麼?”
確實不大能看,朝廷判錯了,書生鬧事,就是書生不對。同理,書生鬧事了,就是知府沒有管好,知府也有錯,知府無能。出了這種事,遮掩尚且來不及,賀敬文就直統統說了出來,還把參與進去的人都給列出來了。然後就是寫流民問題,越寫越收不住,寫他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將境內的流民問題解決得還不錯。然後就是哭窮,說分到他手裡的工程款不夠花的。最後寫成了表功兼要錢的摺子。
得,一下子把上(分給他比較少的款項的巡撫)、下(生員)、中(未能解決流民問題的同僚)全得罪完了。
瑤芳想了一下,提筆將後面一些內容抹去,只留下戰戰兢兢不敢有負皇恩等句。又寫了幾句。寫完了吹一吹,遞給張先生,張先生眯起眼睛來看完,嘆道:“為何還要寫‘是害楚王’?”
瑤芳寫的是,本朝之弊,士人鄙薄勳貴,然而今日之事何其怪哉,竟有書生不待朝廷結語,便聚集為藩王鳴冤。細思恐極。真擔心有人在害楚王。害楚王不要緊,就怕是混淆視聽,有其他的圖謀。至於是什麼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