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地去廚下做了碗醒酒湯,並擱在爐火上溫著。
崔鋮疾步來到書房,見面便道:“可是徐家有迴音了?”
崔釗點頭,不知怎的,忽的可憐起了大哥。
他拉著崔鋮坐下,命人上了酒菜。
崔鋮見他面上沒有一點喜色,心裡一沉,道:“三弟,成與不成,你說句話。”
他自認說得爽快,不想崔釗見他這般,反倒不敢說,怕刺激著他。
小廝提著食盒進來,將酒菜擺上。
崔釗與他酒過三巡,才將妻室所說委婉告知,並道:“咱們這等門第,妻室門第如何並不緊要,關鍵是品行。”
崔鋮頓時想到寇氏,不由垂下了頭。
崔釗用力拍拍崔鋮肩膀,道:“大哥,聽弟弟一句,與其找那些自恃太高的回來,攪得家中不寧,不如尋個踏實賢惠的,照顧好四郎,為他料理中饋,才是最為緊要的。”
崔鋮表情微變,“三弟,莫不是徐僕射說了什麼?”
崔釗搖頭,含糊的道:“哪有說什麼,小弟不過是那麼一說。”
“不對,”崔鋮拉著他,道:“你莫要瞞我。”
崔釗察覺自己酒後失言,忙託詞溜了。
崔鋮從敞開的扇望著弟弟落荒而逃的身影,忽的垂頭低笑。
他為官多年,怎會不明瞭弟弟話裡的意思。
徐家人既知道崔的事,那麼他的品行必定已經傳入徐僕射的耳裡,徐僕射又是朝廷重臣,對朝官任免有著絕對的決策權,以後四郎仕途怕也就了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關鍵是這事在今天之後,很有可能傳揚開來,四郎是庶出,親事上本就受限,再有這事,那些注重品行才學,不看重門第的書香望族也會將其剔除議親之列。
崔釗這麼說其實是給他一個臺階,讓他可以自然而然都將擇親標準降低。
崔鋮倒了一盞酒,仰頭幹了。
清冽的酒液順喉而下,好似一路燃燒的火舌將他喉嚨連帶肺腑都燒得滾燙。
崔鋮忙又倒了盞,再次幹了。
卻是火上添油。
後院裡,朱氏等了又等,還不見崔鋮歸返,只得熄燈睡了。
不想才剛睡得迷瞪,就覺外面傳來異聲。
她急忙披衣起身,來到門邊,就見崔鋮支著門板,身體微微搖晃。
“老爺,”朱氏忙去扶他。
崔鋮順勢將大半重量靠在了她身上,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濃郁的酒氣。
朱氏胸腹頓時一陣翻湧,她強忍著把崔鋮扶到床邊,便奔去淨房,連連作嘔。
崔鋮聽到動靜,迷迷糊糊的睜眼道:“你竟也瞧我不起。”
“老爺說的什麼話,真讓妾寒心,”朱氏本就嘔得淚花在眼睛裡打轉,出來聽到這話,頓時掩面低泣。
“芳娘,”崔鋮這會兒有點回過神了,他掙扎著從床上起來,“是我一時失言,你莫氣。”
朱氏一扭臉,不想理他。
崔鋮踉蹌過來哄她,酒氣如影隨形。
朱氏忙捂嘴,一陣小碎步的衝進淨房。
崔鋮抬起的手久久停滯在空中,目光一直盯著淨房的門口。
他不是才通人事的愣頭青,女人這般的反常,一般都是因為一個事。
他的心一陣突突急跳,萬沒想到,自己都是當了翁翁的人了,竟然還會老蚌含珠。
“傻樣,你看什麼,”朱氏從淨房出來,見他呆呆的盯著自己,不由一陣羞澀。
“你,是不是,”崔鋮舔舔嘴角,忽然有些忐忑。
“啊?”
朱氏羞怯的側過頭,道:“我也不知道,還沒請郎中把過。”
“不會錯,”崔鋮仰頭大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啊。”
朱氏臉頰泛紅的扯他,“都這麼晚了,你輕聲些。”
“對,對,”崔鋮連忙點頭,扶著朱氏坐到床上,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多歇息,莫要累著。”
朱氏無語,卻又拗不過崔鋮。
崔鋮忙叫來人,打水沐浴,確定沒有酒味,才湊到朱氏邊上,貼著她身側睡下。
夜半之時,崔鋮睡得口乾舌燥的醒來。
此時他酒已經醒了,想起早前之事,他小心的將手搭在她平坦的腹部,心裡漾著說不清楚的滋味。
在得知次子仕途無望之後,他沉浸在唾棄自己教子無方的情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