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才梳好不久的丫髻頓時毛躁成一團。
林琪捂著腦袋,瞪顧清菲,顧清菲這才覺得順了氣,心滿意足的領著她進了汲古軒。
汲古軒在顧府的東北角,佔地面積不小,軒內分前後兩個部分,前面是學富五車的老先生給顧家子侄傳道解惑的地方,後面是閨閣女兒修習書畫,研修棋道琴藝之所,兩邊中間隔一院子,以甬道相連,兩旁是成片竹林,微風吹過,竹葉簌簌,送來清涼和愜意。
林琪鼻子靈敏,才一邁進屋子,便聞到空氣中微涼的竹香。
顧清菲指著對面緊閉的門扉,面帶得色,不等開口,林琪便道:“那裡可是種了四方竹?”
顧清菲訝異的瞪大眼睛,端坐桌案後的顧清薇等人循聲望來,顧清菲忙做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等到兩人坐到桌案後,她悄悄湊到林琪跟前,小聲道:“你怎麼知道種的是四方竹?”
林琪微微一笑,“我聞出來的。”
顧清菲嘴巴張合兩下,下意識的辯駁道:“胡扯。”
竹子味道很淡,只靠鼻子只能聞到極淡的清冽,聰明的,或許能猜到是竹子。
可要說能聞出竹子種類,那就是狗鼻子也辦不到吧。
顧清菲拿眼睨著林琪,示意她趕快坦白從寬。
林琪抿嘴淺笑,剛才她其實只聞出些許清冽的氣息,而猜到竹子,則是因為竹葉搖曳的簌簌聲。
江南一帶最適宜種的竹子一共就那麼幾種,青皮竹太細幼,不堪風雨,綠竹太過普通,顯不出百年書香的氣度,唯有四方竹菱角方正,挺拔風雅,既不畏風雨,又不懼嚴寒。
汲古軒是讀書識字,曉古今通義理的地方,自然要種可以體現文人不畏權柄,堅持風骨的四方竹啦。
林琪撥弄頭上的丫髻,賣弄關子。
顧清菲好奇心發作,哪裡按捺得住,才要上前,就見甄先生邁著方正的步子進來,顧清菲趕忙坐直,目不斜視的盯著書本,佯作認真樣。
甄先生來到最前面的桌案前坐下,一抬眼見到一個生面孔,目光微閃,昨天下學後就聽說顧家的姑太太歸家了,這位想必就是她的女兒吧。
林琪起身恭敬的行了個禮,道:“甄先生安好,學生林琪聆聽先生教誨。”
甄先生點了下頭,神情淡淡的示意她坐下。
林琪拱手安坐。
甄先生揚聲讓在座幾人開啟書本,抑揚頓挫的帶著她們誦讀女論語。
林琪聽得枯燥乏味,眼皮上下打架,只想要打瞌睡,為了不當堂睡著,她拿出墨條,在那方浮雕著童子蹴鞠圖的金暈紋歙硯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著。
墨汁很快變得濃淡適中,林琪輕捻紫竹狼毫湖筆,屏氣凝神,在宣紙上一筆一劃的練起了字。
甄先生察覺她的動作,誦讀的聲音頓了一下又繼續,步子緩緩踱了過來。
顧清菲察覺先生走近,背脊頓時挺直如松,就連誦讀的聲音都大了許多。
甄先生卻連眼角都沒掃過來,此時她的注意力都公然挑釁她師長尊嚴的林琪身上。
林琪正在抄書中的其中一句,甄先生站在那裡一直等她抄完這段,才淡聲道:“你對剛才寫下那句有何體悟?”
甄先生的突然提問,讓其他幾人都轉過頭望了過來,顧清薇更是露出一抹看好戲的表情。
顧清菲很擔心,她歪著身子,從甄先生身側探出半個腦袋,無聲的說了句‘趕緊認錯。’
林琪眨巴了下眼,低頭看雪白的宣紙上寫著‘夫若發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讓,低氣忍聲,”選擇實話實話,“我覺得這話不對。”
甄先生柳眉微皺,有些不悅。
甄先生常年研究女四書,對於上面的種種訓誡,即便困難,她也都努力的一一遵守,林琪這話不吝於否認她這十幾年的信條,這讓她特別不能忍受。
“為何不對?”
甄先生聲音沉沉,帶著風雨欲來的陰沉。
林琪渾然無覺的唸了一遍紙上的字,道:“人無完人,不可能一生不犯錯,被夫君規勸教導自然可以,可若沒有犯錯,只因他想做的事情妻子不願,就被肆意責罵,那為什麼不可以辯駁?”
林琪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振振有詞,“我自小被家人疼愛呵護著長大,又有豐厚嫁妝傍身,嫁入夫家求得是攜手相伴一生的良人。如果夫君不敬重,不體恤,那我為何要忍氣吞聲的幫他持家理事,伺候他雙親,用自己的嫁妝幫他考取功名,還費心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