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手立於山路之上,深邃目光的凝視著何恆,彷彿已是等候已久。
“八思巴。”何恆只看了他一眼,就吐出一個名字。
蒙古國師,活佛八思巴。
雖然以前沒有真正的與他見過,但何恆在驚雁宮之下曾與之以精神力量碰撞過一次,對於他的氣息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也點了點頭:“正是。”
何恆道:“你是來捉拿我的?”
八思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在此之前,小僧的的確確就是準備抹殺道友你的,但現在我已經改變了主意。”
何恆問道:“為什麼,難道是你沒有把握?”
八思巴道:“道友的確是天下少有的絕頂人物,小僧也確實沒有把握拿下道友,但這卻不是小僧放棄這一想法的根本原因。”
何恆看了他一下,問道:“那是為什麼?”他的這句話雖然是在問,但語氣卻沒有絲毫疑惑在其中,彷彿早已知道了答案。
八思巴陡然一笑道:“道友既已知曉答案,何必再求問小僧?”
何恆也笑了,笑容彷彿天上的陽光一樣璀璨,如清風一般拂過人的心頭,彷彿嚴冰在融化。
兩人四目相對時,天空都在轟鳴著,陽光變得熾熱起來。
恍惚間,何恆與八思巴同時進入一片虛幻而又真實的天地裡,悠悠輪迴開始轉動。
何恆變成一個女子,而八思巴成為了一個俊美的青年,他們相遇相愛,洞房花燭之夜,何恆給了他一杯毒酒。
畫面再轉,何恆變成了一隻小幼犬,被一個婦人收養,照顧照顧長大,然後小犬一口咬碎了婦人的咽喉。
……
他是當朝大將軍,手握重兵,忠君愛國,一次大勝歸來,皇帝賜死了他……
他是一個得道高僧,因她破戒而出,卻在那一夜一刀刺進她的胸膛,再入空門……
一次次的輪迴,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人或物……何恆與八思巴的生命總是交織在一起,八思巴試圖以大愛度化何恆,何恆卻每一世都親手結果了他。
直到那第一萬世,何恆一劍刺死了自己的母親之後,這無盡的輪迴終於結束。
八思巴化作一尊巨大莊嚴的佛陀金身,目帶慈悲與惋惜、悲痛的注視著何恆。
而何恆,他化作一尊巨大的魔頭虛影,猙獰著狂吼,撕咬向佛陀。
“阿彌陀佛!”佛陀的虛影陡然綻放大光明、大無量之光,那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可怕掌印壓下。
魔頭巨吼,身影虛幻的飄散,被佛光破滅一次又一次,卻始終存在,難以被磨滅。
“你還不明白嗎?佛本是魔,魔本是佛,只要眾生在,佛不朽,魔亦不朽,你消滅我的想法從來都是錯誤的!”
魔頭大笑間,魔氣化為了佛光,猙獰的面容變成了慈眉善目的面孔,而那佛陀卻化作一尊魔頭,新生的佛陀慈悲一誦,一個巨大的字印赫然壓下,魔頭被打得消失,虛幻的天地徹底消失。
再一次回到真實的世界,何恆依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八思巴,面容上不見任何變化。
“阿彌陀佛!”八思巴忽的雙手合十,眼角竟落下一行眼淚,疾苦的面色卻又充斥著一抹笑容,目光凝視了一下何恆,肅然道:“多謝道友助我成道。”
說話之時,八思巴竟對何恆躬身一拜,何恆坦然受之。
然後,八思巴再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淡淡地望了望天空,面上放出神光,寶相莊嚴,轉身離去道:“今夜小僧就回轉藏區,於布達拉宮潛修,日後若有成,全賴今日之因,張道友珍重。”
何恆輕輕點了點頭,神情平淡無比,彷彿心神已經飄散到了一片無盡的時空之中,不屬於這個世界。
世間的一切種種,早已不放在他心頭。
甚至於自身的成敗得失,生死榮辱,此刻也似乎不再重要。
佛說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王重陽言超欲界,超色界,超無色界;莊子之心齋、坐忘,或許都是指的他現在的心境。
何恆的人法境界早已步入一種無法想象的領域,高興、悲傷、貪婪、執著、憤怒……這些情緒他統統可以擁有,但那也不過假象,事實上,他早已可以勘破這些情感了。
無情的最高成就不是冷看天地,心無他物,而是可為物喜,可以己悲,卻能掌控。
有與無本在一念之間,心靈乃是一切的源頭,心之念,道之涯!
與何恆而言,本來無一物,何處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