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口中頓了一頓道:”再要說倪敲竹槓?“秋谷不覺笑道:”如此說來,反是我得了便宜了。“王佩蘭面上也紅了一紅,星眼流波,蛾眉半鎖,瞅了秋谷一眼,又道:”耐是有名氣格客人啘,故歇為仔一隻煙筒放倪格生,倪是就不過坍仔點臺末哉。耐為仔格點點小事體,倒賣脫仔自家格牌子。倪搭耐想起來啥犯著嗄?“
秋谷聽王佩蘭說得十分尖刻,不覺勃然大怒,面上已經紅了,勉強捺住了怒氣,冷笑道:“我不過和你說句玩話罷了,難道真要綽你的爛汙麼?此刻我就同你一同到銀樓去何如?”佩蘭聽了方才大喜,頓時眼笑眉開的道:“倪也曉得耐勿是格排滑頭碼子,推扳點客人,倪也勿肯做俚啘。”秋谷不待說完,截住了道:“不用說了,我叫人去僱部馬車,我們一同就去。”
恰好那一天,陰陰沉沉的沒有日光,甚是涼爽。佩蘭此時心滿意足,再不多言。
一會兒馬車放在門前,佩蘭叫跟來的大姐先自回去,同著秋谷坐上馬車。馬伕問明去向,加上一鞭,直向楊慶和門前停下。秋谷因和那楊慶和的老班楊寶寶素來相識,向有往來,便同著佩蘭下車進內,和那櫃內管帳的先生說明,要打一隻金水煙筒,大約十四五兩的光景,明天就要來拿。管帳的聽說明天就要,躊躇道:“明天恐怕打造不來,可好略停兩日?”秋谷和那管帳的再三商量,央他連夜趕做。管帳的卻情不過,只得點頭。秋谷略坐一會,拱手辭別。王佩蘭不肯放他回棧,便直到兆貴裡來。王佩蘭歡天喜地的同著秋谷進去,那一種要好巴結的情形竟比往常時加了幾倍,難以盡述。
留秋谷吃過了飯,王佩蘭要坐馬車到張園去,秋谷也同王佩蘭坐在一馬車上。
到張園泡了一碗茶,坐得不多一刻,只見一個倌人從上首轉了過來,態度溫存,風姿淡雅,走到秋谷面前朝他點一點頭,停住腳步微微含笑,似欲有言。秋谷看時,見是陳文仙同院住的倌人金湘娥,也朝他笑了一笑。湘娥悄問秋穀道:“耐阿曉得文仙來浪生病呀?”秋谷吃了一驚道:“我幾天不去,不曉得院內的事情,他為什麼又生起病來?”湘娥道:“為仔耐幾日勿去,認仔耐動氣勿來哉,難末心浪一徑勿舒齊。格兩日局才勿出,才是倪搭俚代格。耐今朝阿去看看俚呀?”秋谷點了一點頭道:“我停回晚間就去,託你回去和他先說一聲。”湘娥應允,也不坐下,姍姍的去了。
王佩蘭雖坐在秋谷對面,卻並未留神,不去理會,只認做金湘娥也是秋谷做的相好。候他去了,方向秋谷笑道:“耐格相好倒多篤啘?”秋谷笑而不辨,心上卻狠記憶著陳文仙,要想張園出來就去看他,王佩蘭死命的拉住,那肯放鬆?撒嬌撒痴的定要秋谷送他回來。秋谷擺脫不來,只得把佩蘭送到院中,一同進去。佩蘭提起了全副的精神應酬秋谷,無如秋谷心上想著陳文仙,總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佩蘭也猜不著他有什麼心事,只是伴住了不肯放他。
到得差不多十二點鐘,秋谷立起身來,一定要走。佩蘭攔阻不住,發起急來,喊道:“唔篤豪燥點來囁,二少爺要去哉!”就這一聲喊裡,後房房外跑進四五個大姐孃姨,一齊擁上,竟是打了一個拷拷圈兒,把一個章秋谷團團圍住,好像那楊國忠的肉屏風,石季倫的錦步障,一些兒水洩不通,七張八嘴的挽留,七手八腳的亂扯。秋谷見此光景暗中好笑,料想走不脫身,只好安心住下。
這一夜,王佩蘭盡力應酬,傾心巴結;雙鉤抱月,半面偎雲;花飛錦帳之春,水滿藍橋之路。若換了差不多些的客人,早已被他迷得喪心失志,當不得章秋谷歌場酒陣閱歷多年,那一樣事兒沒有見過?近數年來,更是結束鉛華,屏除絲竹,差不多就有些杜司勳夢覺揚州、王摩詰西風禪榻的光景,不過是藉著這載酒看花,消遣那牢騷鬱勃,所以憑著那王佩蘭如何做作,只是淡淡的勉強應酬。看看佩蘭的一片虛情假意,反覺得有些惹厭起來,越發把一個陳文仙深深的印入腦筋,竟有些兒丟撇不下。正是:
疑雲怨雨,纏綿宋玉之情;金枕銀環,辜負丁娘之索。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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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爭閒氣怒擲纏頭 惡跳槽氣傷名妓
卻說章秋谷在王佩蘭院中住了一夜,明天不到九點鐘時候,秋谷已自起來,佩蘭也便驚醒,見秋谷起身,連忙也揉一揉眼睛,跨下床來,不肯再睡。秋谷暗暗的好笑,便披上長衣匆匆要走。王佩蘭一手拉住,道:“故歇辰光,耐要緊到啥場化去”就是要去看唔篤格相好,晏歇點也正好勒啘。耐看耐格辮子,啥格毛得來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