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這又是我不明白的第二個問題了,為什麼他小時候經歷了那麼多風雨還會很脆弱?不是應該變堅強麼?就算劉邦對他不好,呂雉還是對他很好的,他不想保護她的母親麼?”
“他的母親把他護的太好了,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殘酷。”
“好,就算他不知道什麼是殘酷,他總有親情吧,他姐姐魯元公主差點被戚夫人以謀反罪害死,他難道沒有親情麼?”
吳姐嘆了一口氣:“對於他來說,政治鬥爭只是一種符號,幾個人的名字出現,幾個人的名字消失,他並不理解真正的意義。因為有呂后幫他遮風擋雨,他沒有見過真正的地獄。”
“可是他不自危麼,廢太子的命運是什麼,只有一個死字。他不覺得戚夫人這些年就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麼?”
“他沒有這個概念吧。活的不明白的人多了……”吳姐笑了。“一般的太子就算跟父皇不合,也會裝出個父慈子孝的面孔,可他見到劉邦神色總是戰戰兢兢,肯定是小時候受創傷重了,精神上有陰影,為人便比較懦弱。”
我怔了怔:“既然他懦弱,為什麼看見戚夫人被砍手砍腳,卻理直氣壯地指責自己的母親,然後以不再上朝的方式表達對母親的不滿?難道他的懦弱只表現在對敵人;而他的狠心卻表現在對親人?
要知道砍手砍腳在漢朝,並不算酷刑。他的叔伯,在打天下的戰場上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殺人,劉盈也從沒有說過他們殘忍。況且戚夫人要是真成功了,他們母子三人都活不了……爭天下的男人們,爭後位的戚夫人,難道就不殘忍?真正殘忍的,真的只有呂雉?”
吳姐沉默了一下:“對於劉盈來說,打天下時那些屍體只是死亡的符號,和他是不相干的;而戚夫人不一樣,他認識了她很多年,而且知道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可這個美麗的女子要殺他,殺他的姐姐,廢他的母后。更何況一開始呂雉並沒有殺戚夫人,只是讓她做低賤的宮人每天搗米。呂后也說了,‘我在項羽那裡做兩年苦力的時候,你在漢王大營夜夜笙歌地陪伴著我的丈夫。我當時搗米,你也搗搗米看。’嬌弱戚夫人自然受不了這個苦,但在搗米的時候既沒有自盡,也沒有向呂后求饒服軟,而是唱了一首歌,歌詞的意思是叫他遠在屬地當趙王的兒子快來救她。呂雉這才勃然大怒,砍了她的手腳。”
可能是我說的太激動了,吳姐怔了怔,電話那頭沒說話。
我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謝謝吳姐,也謝謝你嚮導演推薦我,但我覺得我勝任不了這個角色……我內心無法理解劉盈的所作所為。他對待殺母殺姐殺自己未遂的仇人,還要抹著眼淚說我原諒你。反而對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大喊你怎麼這麼殘忍這麼無情。”
吳姐在那邊沉默了一下,道:“試鏡還是去吧,反正還有幾天呢,你在家裡好好想想。”
我答應著,忽然吳姐在那邊又笑著問:“你是不是有戀母情結啊?”
我怔了怔:“那倒沒有。不過我是被我媽媽一個人拉扯大的,她很辛苦。記得小時候有次我聽見院子裡的小朋友說我媽壞話,我氣得拿著木棍追了他們兩條街,後來把他們暴打了一頓。”
吳姐在那邊咯咯的笑了:“敢情這劉盈是戳到你的痛處了。”
我嘆了口氣:“大概吧。”
後來我又和吳姐聊了一會兒,就掛了電話。
躺在床上,我還沉浸在剛才談話的情緒中,漸漸進入了夢鄉。要是我知道這是一場沒有辦法迴轉的時空之旅,也許那一晚上我都不會睡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竟躺在了一張雕花的大木床上,上面隱隱地刻著一條龍,緯仗蔓滋,一個全身黑緞的女子坐在我的床頭,她的頭髮很長,一縷黑色的瀑布一直劃過她的背散落在床上,一個很簡單的髮髻盤在她的腦後。我一動,她就轉過了臉來。她並不豔麗,卻端莊大氣,一股現代所說的中性風的英氣直逼我的面龐。
她的嘴角輕輕一彎,聲音有些沙啞:“盈兒,你醒了?想不想喝水?母后餵你。”
我怔怔地看著她,無意中打翻了她遞過來的一盞清水。
看著水流沾溼了床褥,我仍然沒有回神。
她有些孤疑地看了我一眼,手上也沒有停,邊幫我擦拭著袖口,邊道:“都是快十歲的小男子漢了,還莽莽撞撞的?”
我似乎一下子認出她是誰了!!
這樣的夢境真的很真實,真實的不敢讓人相信。
我一定是做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