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盡的飛雪撲面而來,但她仍好生堅持,“他是魘魅,你曾見過他的,記得嗎?他是陰界鬼差,專司勾人魂魄!我識得他,是因為他在黃泉助我兩回,否則我如何能不飲忘川之水、如何能再循著前世的記憶為你回來?!”
“你既已有心儀之人,又為何死纏我不放?”鳳淮沒聽進她的解釋,只是淡然地又問了一次方才所提的困惑。
鴒兒好慌,“魘魅不是我心儀的人!你不記得他也無妨,但你要信我,我所認定的夫君,只有你!”
鳳淮默不作聲,未歇的風旋將兩人困在其中,風勢甚至有加大加劇的跡象。
鴒兒的身子原本就較尋常人輕巧,鳳淮周身漫揚的猛烈風勢幾乎要將她卷向天際,若非她攀附著鳳淮,她必定隨風吹起,此時的她,雙足構不著地,像件掠在竹竿上的單薄衣裳,狼狽翻騰。
“你允了多少人承諾?又背離了多少誓言?方才那句話,又同多少男人說過?”鳳淮陡然開口。
冷風,呼呼地吹嘯著,和著那句聽似漠然、實則傷人至極的冷語,鑽進了骨血之中,沁人心腸,讓她渾身一股寒顫。
“是你說要白頭到老,也是你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我為你回來,而你,卻拒我於心門之外,使我徘徊、讓我旁徨……”鴒兒咬緊下唇,好苦好苦的笑在唇邊漾開,“我與魘魅,沒有任何承諾,在我心裡只有一句誓約,那是你給我的——”
她的手被凍得發紅發疼,握得再牢也感覺不到任何力勁,鳳淮卻遲遲未施子援手,任她無助自救。
風狂無情,雪霧瀰漫,終於迫使她無力的十指鬆放——
即使在同一瞬間,鳳淮驟然伸出手反握住她的纖腕,但他所握到的,卻只是她鮮黃寬大的衣袖。
裂帛聲響起,強風扯斷了兩人唯一的牽繫,鴒兒的身子被捲入竄奔的雲龍裡,沒有痛嚷尖叫,只有那句最終的誓言,清朗明亮——
第十章
崇吾之山,南山在結匈東南,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其為烏青赤,兩鳥比翼,相得乃飛,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鶼,世稱比翼之鳥。
大雪覆蓋的山頭,白茫茫一片。
殘缺的黃綢碎布緊緊收握在鳳淮修長的五指之間,奈何黃綢的主人卻讓那場甫歇止的風雪給吹滾得好遠好遠……
扯落的黃綢,好似被折斷的羽翼,而折翼的鳥娃娃癱躺在冰天雪地間,一動也不動。她已失去人形,恢復為好小好小的禽鳥,在大雪紛飛間更顯可憐。
相較於鳳淮的靜佇原地,魘魅的舉動便多了些關懷體貼,他走近鴒兒,探探她的鼻息,之後卻做出了一個不合乎關懷的動作——他滿意地點點頭。
“該辦正事了。”魘魅雙臂一展,粗長的鐵鏈無中生有,沉亮有聲。
“你要對她做什麼?”鳳淮移形換位,轉瞬之間來到魘魅面前質問著他。
“勾魂呀,藉你之助,我才能在生死簿上所載的時辰內將她收起,感激不盡。”魘魅說得輕鬆。
下一瞬,勾魂鎖鏈穿透鴒兒凡軀,再收回時,一道介於半白半透的精魂已被縛鎖雙腕牽離了肉身,小臉上滿是驚慌,菱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魘魅笑道:“小沒良心的,別怪哥哥我這回不近人情,我也不想像鎖著犯魂一樣地鎖著你,而是依你現在的情況,必是走得不甘不願,但我又非得帶你這條魂魄回去,只好委屈你了。”
鳳淮蹙起淡眉,直覺反應地擋下了魘魅的去路。
“你這世也叫鳳淮吧?”魘魅朝他揖了揖身,“打擾你這麼些年,真是不好意思,不過你可以安心,從今以後她不會再來糾纏你,因為她再沒機會了。”
魘魅雖覆著面具,但鳳淮就是瞧得出來他正在笑,而且笑得猙獰。
“什麼意思?!”
“這第三回的孟婆湯,她非喝不可,我不會再助她胡作非為,只要消除了兩世記憶,她記不超過往種種,對你對她都是好事。”魘魅勾魂鏈一扯,鴒兒的精魂便隨之而動,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不斷朝鳳淮投以可憐兮兮的求助眸光。
“兩世記憶?”
“你沒聽說?小沒良心的沒對你吐實?”魘魅明知故問。
“我只聽過她前世尚是一株樹木之事。”淡眸落在鴒兒臉上,她卻避開了他的目光。
“喔,原來她只挑這段說,而沒將她更蠢的那段往事全盤托出呀?”魘魅逸出笑音,瞥望了鴒兒一眼,“無妨,是‘人’的那世也好,是‘樹’的那世也罷,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