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劉興居就沒有藉口,老臣們也能平服。“劉恆看著我愈加蒼白的面孔,拍案失聲大笑:“好皇后,既然謀劃如此周全,那朕就把這裡交給你!”他揚手拂袖,黑色的朝服晃著我的雙眸。他一手畫下的朝堂是天子的朝堂,而天子的凌霄殿內卻容不下他的憤怒。我緊閉上雙眼,用指甲狠狠剜住掌心。劉恆匆匆步下寶座,殿門前回首,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還在等什麼,在等我挽留麼。
我高高在上坐著,看著他的冷,將淚鎖在雙眸。硃紅色的殿門,開了又合,也將他絕然的身影關在我的視線之外。許久,許久之後,我挺著僅剩的一口氣說道:“削去淮南王王位,押送回淮南國,親眷准許同行。另將此事張榜公告,通知各位朝臣,去為劉長送行。”說罷,我頹坐在寶座上。目光也慢慢黯淡下去。贏了天下如何,我還是又輸了他,到底誰才是我心中最為重要的東西?也許世間本就沒有圓滿,取捨再難,也要選其一。我會選誰?誰又該是我所選?劉長一聲讓我一震:“皇后的手腕如此凌厲,為何連大哥都留不住?”我看著他,蔑視笑道:“你又知道多少?”他張狂的笑:“不必知道多少,只不過我知道於女子來說,夫君才是真正的天下。所以你沒贏,從來都沒贏。”眼前有些虛浮旋轉,這才發現,我已經被冷汗溼透了全身。為什麼,我的臉龐會有溼意,抬手去擦拭,也讓靈犀低呼。紅紅的血,從被剜掌心蜿蜒流淌,與淚融合,也讓我變得少了些強硬。夫君?天下?突然我猛的起身,向殿外快步跑去。恍惚間有人上前來攙扶我,被我揮倒,有人來勸阻我,被我喝退。手足無措的靈犀和眾人只能尾隨在身後,跟我一路飛奔。劉恆,我沒贏,我輸了你就輸了一切。他蒼涼的眼神還在晃在我的心底,讓我徹骨的寒冷。究竟是在哪裡,我們把對方弄丟了?天開始涼了,而比這更涼的是我的心。我強頂著這口氣,飛快地跑著。我要說出來,死就死了罷,失去了他我又能比死好上多少呢?這一生,死也罷,活也罷,我再不願意沉淪地獄了。腳下的繡鞋被石子咯破,頭上的髮釵因慌亂而飛落,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去告訴他,告訴他我這麼久來的痛苦,即便他再恨也好再傷心也好,我都不想再失去他。過了未央宮我就可以到錦晨宮了,我甚至已經能看到錦晨宮飛揚的殿角。
一身白衣將我攔截,不容分說,他將我一把扯住。看清了眼前的長君,我張手就是一摑,狠狠的,清脆見響。飄揚的紅衣,逶迤的長裙,翩然的白色長袍夾雜著,站在這裡帶著詭異。
血從他的嘴角慢慢流下,也染紅了他邪佞的嘴唇。我掙扎著,因為長久以來壓抑的絕望而變得癲狂。撕扯他似雪的白衣,扇摑掉他同情的眼神,牙齒咬在他的身上的力道沒有省下一分,只要他肯放開我,就能逃脫我難以抵擋的瘋魔。攬住我肩膀的手顫抖著,卻一點點勒緊,再勒緊。困在眼中的淚終於還是濺落,再顧不得素日的風華儀態,再顧不得母儀天下的尊貴,我哭得悽惶心碎,滿心滿腹都是痛。我已經不能自已,一切一切我已經失去,如今再說也不過是枉然。我蜷縮在他的懷中,急急切切的說著,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含糊不清的話又不知道他能聽清多少。那是我浸透了淚水的告白,哀哀的說個斷斷續續,卻是給了不相干的人。
心如刀割的滋味誰還會比我來得更重?長君低低的嘆息,將我摟在懷中,那溫暖讓我有些難言的酸楚,依靠了就再不捨得離開。
孤獨的恐懼我一生不想再觸碰,我再堅強也不過是個委曲求全的女子。一生,我不過只想用一生換取一個知心人而已,所以再不肯放棄。誓言都已錯過,背叛再也難避免,至少我還可以對他坦誠,哪怕坦誠之後我將死在他的恨意之下。慘然的笑容下,我想將我一顆心捧上,隨他如何踐踏,我都甘願。帶著悲憫看著我的他淡淡問:“你什麼都準備好了麼?”我有些木然,凝結在睫上的淚還來不及滾落,聞聲後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這溫潤的神情,像極了那個人,微微的笑,眸子也是溫暖。原來他已經看透了,看透了一切,我的慌張,我的恐懼,我的迫不及待,我的失魂落魄。
他更看透了將來。只是他全無反應,只是笑著,帶著唇邊那一絲殘留的血跡,詰問我,是否真的什麼都放下。
我不語,將身體靠在他的胸前。愣愣的。慢慢的,身體也冷了,哽咽的聲音也開始變小。氣息平穩到連我自己都有些錯覺,似乎剛剛的我不曾做出那樣癲狂的舉動。
靜了,一切都靜了。手指微微顫抖,沒了力氣。腳下也軟綿綿的踩空,身體跟著來回晃動。輕輕的,我說了一句:“扶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