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救老漢,老漢是不會忘的。十年前要不是姑娘俠義心腸,老漢這條賤命早給那幾個痞子拿去了。這十年來,姑娘也不曾在老漢這吃碗麵。咱老漢所以沒有正規門面,可這素面夜攤憑啥在這擺十幾年?嘿嘿,這手藝可是家傳的……”
老掌櫃絮絮叨叨,姑娘耐心地聽著,並不說話。看看帳外,雨已如傾盆,早已不見河對岸的燈火。
“這麼大的雨,他會來麼?”姑娘在心底暗暗想。
突然,姑娘開口問了:“大爺,這幾年臨湘城亂麼?”
老掌櫃一怔,憤憤道:“亂!怎能不亂,自從十二年前陳、王兩家滅門之後,臨湘城起先幾年地痞流氓大增,後來少了些,江湖上的官府裡的倒在這裡明爭暗鬥了。老漢本不該多嘴,但斗膽問一句:姑娘一身好功夫,聽口音又是臨湘人,敢情平日都不在臨湘城?”
姑娘道:“我小時候在臨湘城長大,現在在江東一帶討生活,只是每年這時候回來一趟。”
“不知道姑娘每年等的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沒見過那個人來過?這…” 老掌櫃突然住嘴,伸手打自己的臉,忙道:“老漢多事,不該多問,姑娘別怪。”老掌櫃熟練地揉起面,那邊火已燒旺,湯已煮沸。老掌櫃撩起面,下鍋,放作料,煽火,動作十分熟練。
姑娘喃喃道:“不知他是否還活著,是否還記得當年的約定。”
十三年前……
陳紫翰捧著頭花,緩緩睜開眼睛,道:“姑娘,你的頭花好看。”
原來他是裝死,姑娘小嘴一撅,“哼”地一聲搶回頭花,起身便走。陳紫翰忙從泥沼上爬起,也不顧滿手汙泥,急忙拉住姑娘的袖子道:“哎,姑娘慢走。”姑娘罵聲“無禮”,甩勁一甩,將陳紫翰又甩了個啃泥,陳紫翰顧不上疼痛,急道:“姑娘,我有話說。”
姑娘看著心愛的紅衫上的泥手印,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快點說,死纏著人家,煩不煩人那?”
陳紫翰臉脹得通紅,從地上掙扎起來,不顧滿身汙泥,和渾身疼痛,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晚生陳紫翰,斗膽請問姑娘芳名?”
姑娘忍不住了,“噗嗤”一笑,道:“你這個呆書生,拼命追我,我還以為你要做什麼呢?不就是問個名字嘛!我叫王漪,漣漪的漪,這下可以了吧!”
“王漪?碧波漣漪,清澈恬然,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陳紫翰搖頭晃腦說道。王漪見陳紫翰滿衣泥汙,額角也腫了了幾個大包,仍在這裡買弄書文,不由好笑,道:“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再不回去,我爹爹可要責罵我了。”
陳紫翰又作了個揖,道:“敢問姑娘府上在何處?”
王漪道:“府上不在何處,‘奔雷府’知道嗎?”“你是‘奔雷府’王家的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陳紫翰突然喜道。
王漪一頭霧水,道:“有什麼好啊?”她不知道陳紫翰心中的小九九。原來陳紫翰尋思:“她是‘奔雷府’王家的人,我是‘滄浪軒’的三公子,那豈不是門當戶對?”
“我還知道你是‘滄浪軒’陳家的老三書呆子呢?” 王漪不屑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陳家三公子?” 陳紫翰驚訝。
王漪笑道:“說你是書呆子吧?‘滄浪軒’在臨湘城這麼有名,誰不知道陳家四位公子的大名?你都自己說是陳紫翰了,臨湘城裡三歲小孩都知道你這個書呆子!”
陳紫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三歲小孩尚不識字,如何識得我的名字?”王漪道:“你沒聽過臨湘城孩童傳唱的一首兒歌嗎?‘狗兒叫,貓兒歡,臨湘有個陳老三,抱個書袋最痴癲’。”
陳紫翰微覺詫異:“果真如此?看來我讀書痴矣!”王漪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呵呵笑道:“書呆子,騙你的拉,這首兒歌是我隨口編的,你不記得三年前我爹五十大壽你爹帶著你們兄弟四個來過我家拜壽麼?”
陳紫翰猛拍額頭,道:“那時我才十五,竟記不起姑娘來了。”
王漪道:“我一個姑娘當然不能拋頭露面,是我見過你,你又不一定見過我。”陳紫翰笑道:“原來姑娘與在下乃是舊識,那日又蒙姑娘出手相救,實在是有緣。”王漪嗔道:“誰和你有緣?我要走了,這就告辭。”
陳紫翰雖有些捨不得,但總不能死纏住人家,只得拱手作揖:“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姑娘走好!“姑娘翻身去牽馬,忽然,那小棗紅馬揚起前蹄,仰天長嘯,隨即又亂蹦亂跳,恐懼至極。王漪嚇了一大跳,連忙跑上去牽馬韁:“小馬,小馬,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