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1 / 4)

小說:還鄉 作者:換裁判

的悲痛之上,更添了一層絕望。這樣一來,他的痛苦可就叫他沒法忍受了;他只盼望死,就好像農田工人盼望陰涼的地方一樣。一個人正站在愁苦的焦點上,就是他這種可憐的景象。他老不斷地悲怨自己遲緩遷延,沒早早地去探望他母親,因為那種錯誤永遠也糾正不過來了;他老說,他那一定是令人可伯地受了魔鬼的指使了,所以才沒能早早想到,她既然不上他這兒來,他就應該到她那兒去。他老要遊苔莎對他自己所下的這種裁判表示同意。遊苔莎本來有不敢告人的秘密,心裡懷著鬼胎,所以就說她不能表示意見。遇到那種時候,他就說啦,“那是因為你不懂得我母親的脾氣呀。她那個人,只要你求她,她就痛痛快快地恕你;但是我對她可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所以她才毫不將就。然而她又並不是不肯將就;她不過是脾氣做,有分寸就是啦,沒有別的。……不錯,我明白了她為什麼對我堅持那麼久了。她那是正在那兒等我去哪。我敢說,她在愁悶之中,至少也說了一百遍,‘我為他犧牲了一切,這就是他對我的報答了。’我老也沒上她那兒去看她!等到我起身要去看她的時候,可又已經太晚了。我想到這兒,簡直沒法兒受!”

有的時候,他完全是悔恨的態度,連一滴純粹是悲傷的眼淚都不掉,本來要是掉幾滴這樣的眼淚,還可以使他的悔恨減輕一些。那時他就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裡的思想使他發燒、發熱,遠過於身體上的疾病。“只要我能得到一點兒保證,能知道她死的時候並沒認為我恨她,”有一天,他的心情是這種樣子的時候他說,“哪讓我想起來,就比想起上天堂來還好過。但是那個可是我得不到的了。”

“你這樣沒完沒結地悔恨悲痛,實在太過度了,”遊苔莎說。“難道別人就沒有有死母親的不成?”

“但是不能因為那樣,我對我母親的死就不難過呀。不過死的本身還沒有死的情節那樣更讓我難過哪。我對她犯下大罪了,所以我是得不到光明的了。”

“我想是她對你犯了罪了吧?”

“不對;她沒有,罪是我犯的;老天儘量罰我一個人好啦。”

“我想你應該好好地想一想,再說這種話,”遊苔莎回答說。“獨身的人,自然有隨便咒罵自己的權力;但是一個有了太太的人,呼求上天懲罰他的時候,可關係著兩個人哪。”

“我現在太難過了,不懂得你說的這些細緻地方,”那位受罪的人說。“‘是你把她送上了死路的。’這句話白天黑夜,老在我的耳邊上喧嚷。不過我也承認,我淨這樣自己恨自己,也許有些地方可就冤枉了你了,我這可憐的太太呀。請你原諒我這一點吧,遊苔莎,因為我自己差不多就不知道我在這兒作什麼哪。”

遊苔莎老是很焦灼地想躲開她丈夫這種光景,因為這種光景她看來的時候,那種可怕,就和猶大·依司卡銳歐看見審判耶穌那一場①一樣。她看見了這種光景,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疲乏女人的鬼魂,在門上敲,而她卻不肯給她開門,所以她對於這種光景,畏避退縮,不敢涉想。但是為姚伯打算,他把他那種刺心的悔恨,明明地說出來,於他反倒比較好些;因為他悄悄不響,那他就不但要受更沒有限度的痛苦,並且他還會有的時候,長久在緊張、苦思的狀態中,熬煎折騰;因此使他大聲談話,成了必不可少的辦法,為的是他說話一使勁,他的悲哀就可以多少減輕一些。

① 猶太·依司卡銳歐看見審判耶穌那一場:猶大是耶穌門徒,把耶穌出賣給猶太人。後見耶穌定罪,很後悔,自己吊死。見《新約·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第十四節至第十六節及第二十七章第二節到第五節以及其它各處。

遊苔莎看了月色回到屋子裡以後,沒待多久,就聽見一陣輕柔的腳步聲,走到了房子跟前,跟著樓下的女僕就報道,朵蓀來了。

“啊,朵蓀哪!謝謝你今天晚上到這兒來,”朵蓀進了屋裡,克林說。“你瞧,我這兒這種樣子,我這兒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把我弄得所有的朋友我都不敢見了。就是你,我差不多也要不敢見了。”

“你千萬可別不敢見我呀,親愛的克林,”朵蓀誠懇地說,說的時候,用的是她那種甜美的聲音,叫受苦的人聽來,跟吹進黑洞①裡的一陣清風一樣。“你沒有什麼叫我害怕的,也沒有什麼叫我躲著你的。我以前也到這兒來過,不過你不記得了。”

① 黑洞:印度加爾各答獄裡一間獄房,寬十四英尺,長十八英尺。一七五六年六月,有一百四十六個英國人,被關在裡面,因缺少空氣,天氣又熱,一夜在那裡窒死一百二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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