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1 / 4)

小說:結繩紀事四簿 作者:莫莫言

沈冬青紳士的,有禮貌,對我們主動的接近攀談,既不驚訝,眼神也沒有任何的騷亂,似乎是習以為常。

不管以任何標準,俗氣的、藝術角度的,沈冬青都是一個好看的男人。我無法光是以“英俊”來形容他。他的氣質裡還多了一些什麼。直到現在,我還摸索不出的那什麼,像黑洞一樣筆直將我吸了過去,強烈到輕易抵消地表的抗力。

我就那樣一頭栽了進去。

完全沒有名目。

勉強要說,就是受了他皮相的吸引,因為,從開始,我根本就不瞭解他。一點也不瞭解。

自始至終,除了悄悄望他,我與他很少交談說話,更不用說約會來往傾訴心裡的話。偶爾撞見我的注視,他會回我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整整兩年,我就一直是那樣,以那種懦弱的、沉默的姿態看著他。能記憶的,全是那老式火車嘈雜又沉默的喀咚聲響。

一切的甜蜜酸澀苦艾,全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胡思加亂想。

沒多久,英英就跟我說,沈冬青有女朋友。遠遠望見她。

可是我還是那樣看著他。

我其實不是一個害羞的人。但何獨面對沈冬青時會是那樣的懦弱?我的長相,我的外表,也不是那種文靜沉默婉約典雅柔順型的,我的個性也不溫柔,但為什麼?我就是沒有勇氣對他說出我心裡的話?

這是一個無解公案。至今我仍給不了答案。

英英說我是中蠱。我想或許真的是如此。

那時心裡夢裡全是沈冬青。白日裡無法成全的,全到了夢裡相會。日記裡密密麻麻的,全是那個高挺修長的影子。那原型,一直延續到我日後的小說及生活故事裡。

我也曾問過自己,徐愛潘啊,你究竟是種了什麼蠱,中了什麼的毒?為什麼遲遲釋放不了過去?

小遊說我發熱病。帶了一輩子的病根。

很多年後,我想了想,我也許只是對於愛情沒有足夠的勇氣。陷在那盲人的黑裡,盲亂地追尋愛情那虛無的精神性。

十七歲開始到十八歲結束的無言的凝視,並沒有為一切劃下句點,而一直在我心頭延續,以各種方式在我內裡燃燒,燒成各種酸楚苦澀的灰燼。

但很殘酷的是,在我自以為純情,為心中那苦澀的情愫哀怨生愁時,這一切對沈冬青來說,卻完全不關痛癢,一點意義也沒有,甚至沒有任何感覺。

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後來知道了,對他來說也是沒有任何意義。

我跟沈冬青兩個人其實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思考,我們的感情,其實其實恨本連一點交集都沒有。甚至,更殘酷的,就是連相切也不曾有過。

事情一開始,真的,就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那裡一廂情願,製造一種悽美愛情的幻想。

要認清這一點,並且承認這一點,面對這個事實,是非常殘忍且殘酷的,並且難堪。那不只把我整個人赤裸地剝光,從裡到外用放大鏡仔細地檢視;也把我的思願及感情毫不留情地解剖開,一刀一刀地割開那蒙了霧的膜,無情地戳個稀爛。

沈冬青根本就不喜歡我。對我從來沒有感情的意願。

他是溫柔的,有禮,但也僅止於那樣罷了。

英英警告過我,我們不是沈冬青欣賞意戀的型,我們缺乏他戀慕的那款婉約及柔美。我沒有聽進心坎裡頭。

那當時,在搖晃的火車廂裡,能看上他一眼,我就已經很滿足,沒有去想奢求太多。

高二那年舊曆年前,英英老爸倒了人家的會,漏夜搬家。那以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高三一整年,我只是無言地看著他。日記裡依然密密麻麻。

畢業的那一天,我終於找他說了話。

好像很多年以後那樣,我找上他說了從前沒說的話。

然後我就離開我們的海邊小鎮。離開我的太平洋。

那不算流浪,而且一點都不浪漫。大學我念了五年才畢業,而且沒有把書念好。

每年日子過到底,濃濃的情愁就襲上我心頭。最怕冬天那細細綿綿,總是下著微微的酸澀的雨。

那幾年我斷續在學校打工,收了一些情書,也有一些人追求。可是我的心凝固了,青春再盛,還是那樣看它空白流過。

我試著分析自己,修的心理學課卻被當得十分徹底。到底我還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二十一歲那一年冬天,打工的系館裡一個學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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