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有些日子沒住人了,不過簡單收拾收拾也還勉強能湊合。
西瓜一向睡得早,鋪好床他就爬上去,沒一會兒就睡著。李綺橙躺在涼蓆上,慢悠悠地搖著蒲扇給他驅趕蚊子。
十點左右,她關了燈。
黑暗中,情緒被放大無數倍。白天堆積的痛苦瞬間崩潰,而重新回到這間她住了十幾年的屋子,這間她曾經試圖自殺的屋子,對於李綺橙來說,則是一把被燒紅的尖刀。這把尖刀,割去她身上的肉,挖掉她的心,讓她渾身都開始抽痛。
放下蒲扇,她怕吵醒了兒子,便穿了拖鞋下床,坐到飯桌旁的小凳子上。
黑暗和寂靜無異是發洩情緒的出口。李綺橙捂著臉,低聲啜泣,白天憋住的淚水此刻傾倒而下。不能出聲,她就張開嘴巴,儘量控制住負面情緒。
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要在她準備放下過去接納他愛上他時,來這麼一出?
李綺橙想放聲大哭,做不到,只能掐著手臂,讓疼痛來麻醉自己。幸福明明離她那麼近了,明明她都抓住它的尾巴了。
難道真是老天看她太過順風順水,才來報復她?
她不甘心,她恨……
獨自坐了一個多小時,李綺橙起身準備去屋外洗把臉。開啟門後,巷子裡的路燈下,她見到了帶給她莫大痛苦的男人。
手擱在門上,抓緊,再抓緊。她抑制住上去給他一巴掌的衝動,漠然地走下臺階,去水龍頭前,舀水洗臉。
她紅腫的眼睛,席曄看得清清楚楚。
“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你。阿強來求我,他是跟了我十多年的兄弟,我只能……對不起。”他上前了兩步,路燈襯得他的面板慘白慘白的,“別離開我,我會好好彌補你和兒子,不行麼?”
李綺橙關掉水龍頭,轉身,正好對上他的俊臉。
她不是已經告訴過他她的意思了麼?這男人怎麼還陰魂不散?他還想仗著她對他有一絲情意,迫不及待地讓她原諒?
哪怕當年他是無心的……這不正好說明了連上天都不贊成他們的姻緣?
她的青春年華,差點困死在鐵窗裡。
李綺橙慘然地笑,抬起手臂,將那道疤痕給他看。當年那把剪刀她至今還留著,它躺在箱子最底下,時刻提醒著她那段荒唐黑暗的過去。
她慢慢比劃著手語:你不是想知道它是怎麼來的?我今天就告訴你。出獄後十五天,我精神一度混亂。那個下午,兒子剛學會走路,我拿剪刀劃的。
最後,她垂下手,看了他一眼,轉身回屋,關上門。
與其在一起折磨對方,不如就此別過,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
第二天,李綺橙帶著西瓜坐了最早的一班車回曹家村。
豬場裡還剩幾十頭豬,警方已經立案,開始著手調查這次投毒事件。李綺橙到豬場時,回想起今早上出門,在門口臺階上發現的幾個菸蒂,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還去想他?你就這麼愛犯賤麼李綺橙?
一來到豬場,西瓜就興奮得不能自已,嚷嚷著要喂小豬。
見李綺橙將西瓜帶過來,馬方乾倒是有點驚訝,“他不是在席家住著的麼?怎麼,那席家捨得把他還給你了?”
李綺橙正在打掃雞舍,也沒做應答。
“不過這孩子是你一手帶大的,這麼便宜就讓給席家了,也不是事兒。”馬方乾隨口說了句。
拿青菜和了穀糠餵雞,又把平房外面打掃了一遍,順便還洗了幾樣衣服,在這一小時的時間裡,李綺橙臉色都不太好。馬方乾嗅到點異常,走到一邊去打探情況。
“西瓜,你媽媽怎麼了?”
西瓜蹲在地上:“媽媽和爸爸吵架了。”
“吵架?”
“嗯,我們昨晚回的以前那個家,媽媽今早上起來,眼睛都是紅的呢。”
馬方乾沉默了。幾秒後,他又問:“嚴重麼?”
“有點嚴重。”西瓜學著大人般嘆氣,“反正我覺得爸爸這次慘了。因為媽媽以前再生氣都不會對他那樣,不過我不想他們吵架。馬叔叔,吵架了會離婚麼?”
“……應該不會吧。”馬方乾心不在焉地答。
“最好不會,我挺喜歡爸爸的。”
中午吃完飯,馬方乾偷偷溜到了竹林裡,拿出手機打給席曄。彼時的席曄剛開完會,接到他的電話那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接通了。
“你怎麼回事?又惹橙子生氣了?”他劈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