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前方慢慢下壓,好似劍鋒下的空氣凝鑄如鉛,每沉落一寸,都需付出可觀的消耗。
當它的鋒芒遙遙虛指到盛年眉心,破心雪劍倏然凝住,鬼鋒卻開始動了。
“咔、咔、咔——”在他第二次抬步前行的時候,腳下發出的聲音,也猶如踩踏在了堅硬的冰面上,脆而冷帶著長長的餘音,鼓盪著小蛋的耳膜。
丈許外,轉動的雲柱跟著鬼鋒前行的節奏,漸漸推向盛年,轉得更疾。
盛年的石中劍依舊橫執在手,沒有變化,陽光投在他高大的身軀上,讓地面拉出冗長而沉靜的影子,鎮定若恆地注視著鬼鋒的雙目。
三丈,兩丈,一丈九,一丈七……鬼鋒與雲柱始終維持著丈許距離,卻又緩慢而不停地迫近著盛年。
白茫茫的霧氣,從鬼鋒的身上散發出來,如寒霧籠罩著的幽靈,詭異而飄忽。
“喀喇喀喇——”空中流轉的竹葉突然爆出密集的脆響,似一個個滾雷在內部炸開,葉片碎成兩半,再分作四片,最後化為細小的粉塵,兀自狂舞不休。
“轟!”甫至盛年身前一丈兩尺的半空,雲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像爆散的雲瀾四下盛綻,吞沒了十丈方圓的空間。
小蛋被強大的氣浪推出數步,踉蹌歪斜地靠倒在一株紫竹上,胸口如狠狠捱了一錘,悶得難受,但他心裡卻頗為開心。
至少在第一輪的對決裡,盛年倚靠近乎天生的豪勇與剛猛無儔的功力,取得了上風,在硬是比鬼鋒多出兩尺距離的情況下,與其平分秋色。
滿天黃雲流散,鬼鋒的身影便似穿越雲層的雪鶴遽然飄飛,破心雪劍挾著銳利冰寒的殺機,凝縮兩人間兩丈兩尺的空間,鋒芒如錐,點向盛年咽喉。
盛年竟不看他的劍,仍舊緊緊對視鬼鋒的眼眸,振腕、出劍!
石中劍以最簡單樸實的路線,自盛年頭頂朝前劈落,沒有任何的花俏虛招,也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凜然神威、無匹氣勢,罩著鬼鋒額頭斬下!
天照九劍第一式——擲地有聲!
表面看來,盛年的招式純屬同歸於盡的消極打法,然而破心雪劍在對手卷起的洶湧劍氣壓迫下,身不由己地變得滯澀,劍上的威力和殺氣,亦被壓制到僅存十之六七,假如鬼鋒不變招,石中劍勢必後發先至,劈中他的面門,而破心雪劍即使刺中盛年,也難以交換到他的性命。
小蛋的眼睛亮了起來,強忍住喝彩衝動,顯然,在面對強敵而非循循善誘地傳授劍招時,這一式“擲地有聲”真正的神威,才發揮到淋漓盡致、令人歎為觀止的境界。
“鏗!”
鬼鋒千鈞一髮之際震動手腕,只一個微小的變化,便將破心雪劍不著痕跡地偏轉,正架住奔雷般殺到的石中劍,可惜,他也因此拱手交出了先機。
由於被動變招,石中劍力壓破心雪劍,佔到了一線主動,更震得鬼鋒身軀微微一晃,迫不得已腳下滑退,藉以卸去劍上的重壓。
情勢僅在一招間發生驚人逆轉,盛年強壓石中劍牢牢迫住鬼鋒,兩個人如影隨形,朝著紫竹軒方向飛掠,身邊紫竹一株株飛速晃動而過。
突然鬼鋒如背後長眼,翻腳踏住一株紫竹粗壯的樹幹,止住退勢,左腳旋即朝後上揚,如倒踩雲梯往樹幹上再蹬,如此三五下迴圈往復,竹竿“吱吱呀呀”傾斜彎曲,鬼鋒的身軀亦近乎倒懸在盛年和紫竹之間,全憑破心雪劍保持平衡。
“啪”地一響,鬼鋒左掌朝盛年頭頂虛拍,盛年翻掌相迎擊在一處。
鬼鋒低嘿了聲,身形借勢翻飛,高高騰過盛年頭頂,落到五丈開外。
盛年身子搖了搖,迴轉過來重新面對鬼鋒,唇角含著溫煦的微笑:“在我之前,鬼鋒兄連戰連捷,無論氣勢精神還是信心狀態,都已被激發到了巔峰,但由此也在潛意識裡生出了驕縱輕敵之念。
“我本想利用一罈酒的工夫,希望鬼鋒兄平復心境,倒非有意挫去你的銳氣。”
鬼鋒默然調息,木無表情地聆聽盛年說話,最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盛年搖搖頭,道:“可知我為什麼要告訴鬼鋒兄這些?因為閣下是一位值得盛某尊重的對手。我希望鬼鋒兄能發揮出最高的水平,無論此戰勝負如何,盛某都能打得酣暢淋漓、快意無憾!”
默默沉思良久,鬼鋒的眼神逐漸起了變化,閃動過一抹欣賞光芒,靜靜道:“受教了,盛兄,請再賜教!”
盛年石中劍朝前平舉,道了聲:“不敢!”腳下闊步邁進,施展出天照九劍的第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