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站定,來人大袖一揮,真氣灌注之處,柔軟的袖袂頃刻凝鑄如刀,挾著獵風削向小蛋脖頸。
小蛋還是無法回頭,甚至無暇側目看一下這個偷襲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譁啷啷——”絢光閃耀裡,金蠍魔鞭從小蛋腰間如蛟龍似地舒展飛騰,反打向襲來的袖袂。
“啪!”金蠍魔鞭被袖袂遠遠擊飛,拋落向一邊。大袖走勢亦稍稍一滯,小蛋趁機脫出,身形如陀螺飛轉撤至牆角,踉蹌站定。
短短的一眨眼工夫,他由生到死,由死還生,在鬼門關前來回轉了三圈。其中的驚險激烈,實難以言語描述。
同樣的,直到這刻他才終於有機會看清,對面那個出手偷襲自己的人。
緩緩地,他的眼神由最初的驚愕轉為難以置信的疑惑,望著來人低低喘息道:“你沒有瘋?”
楚望天左手提著從葉無青身上繳下的焚淚沉灰劍,右手輕輕拭去一抹沾在袖衣上的血跡,全無早先的痴呆愚鈍之象,嘿然道:“誰說老夫瘋了?”
原來當日百魚山一戰,農冰衣見衛驚蟄被髮了狂勁的楚望天逼得命懸一線,情急下祭出了得自劍聖俞寬的驚魂令。
誰曾想錯有錯著,楚望天混沌的神志竟被驚魂令的靈力激醒,轉瞬中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將計就計繼續假扮痴呆,利用農、衛二人將自己重新送回忘情宮,本擬出其不意從滕皓、席魎手裡重新奪回權印,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被葉無青搶先一招,平定亂局。
楚望天懊惱之下只得韜光養晦,耐心等候機會,甚至不惜將自己苦心參悟的“捏泥指法”傳給歐陽霓,以進一步消除葉無青的疑心。
興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今日終教他趁著葉無青全神貫注參悟魔聖遺墨的良機,突施冷箭一擊得手。
小蛋自然不清楚這裡頭的原委,問道:“是你殺了我師父?”
楚望天笑道:“這裡除了我,還有別人麼?你的問題還需要答案麼?”
小蛋道:“我只是不相信,你真的會向我師父下手。他可是你的親傳弟子!”
楚望天道:“像你這麼天真的人,居然能活到現在,委實是個奇蹟。在這個世上,連親生父子都不能相信,何況是自己的徒弟?”
小蛋聞聽此言,不知怎地,從心底深處驀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怒忿與悲涼,搖頭道:“我要為師父討回公道。”
楚望天哼了聲,道:“別忘了,我是他的師父,也就是你的師祖。你要討回公道,你要欺師滅祖?”
小蛋腦海裡轟然一震,一些曾經令自己迷惑無助的問題,重又在現實裡出現。
何為對,何為錯?為什麼有時候,對與錯並不等於是與非?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在懷中毫無生氣的葉無青,喃喃地像是在對楚望天,更是在對自己說道:“只要問心無愧,欺師滅祖的事我也幹了!”
他緊了緊左臂環抱著的葉無青,猶能感到那抹餘溫,莫名地回憶起忘情宮裡、覆舟山上,自己揹負著師父血戰四野,從正魔兩道千軍萬馬的合圍中,奮力殺出的悠悠往事,一時壯懷激烈豪情充臆,默默唸道:“師父,請你陪徒兒再走這最後一程!”
“叮——”劍發龍吟,鏗然出鞘,聖潔柔和的光輝鋪面而來。
師父去了!就在不久之前,他還令葉無青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而當他觸控到葉無青業已停息的心跳,才霍然發現,師父在他內心深處所佔據的分量,是那樣的沉甸甸……
他早非第一次歷經生離死別,可依舊是那般的疼,那般的慟,甚至感到心被掏空,血被擰乾。
浩蕩的真氣在體內奔騰流轉,煥發出煌煌光霧。小蛋的靈臺倏地分離出悲傷與憤怒,變得空明如鏡,神意相合渾然無我,只在心底有一聲悲愴的咆哮。
“呼——”雪戀仙劍升至小蛋頭頂,排山倒海的銀白光瀾仿似北國天空,鋪天蓋地飄灑飛揚的大雪,席捲擴充套件,直蔓延向無窮無盡的蒼穹。
“哧啦啦!”楚望天的一雙大袖應聲碎裂,被縱橫交錯的劍氣絞成飛灰。以他之能,亦不禁怔了怔,心道:“這傻小子竟要祭起御劍訣跟我拼命!”
他早年煉製的諸般仙寶魔兵或為丁原毀去,或被蓬萊仙山收繳,而今唯一能夠仰仗的,便是手裡這柄焚淚沉灰劍。
“鏗!”楚望天拔劍出鞘,橫於胸前,堪堪抵擋住迎面滾滾奔騰而至的浩然劍氣,在小蛋恢宏無籌的氣勢壓迫下,竟需採取守勢。
這是多年沒有過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