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寂猝不及防給金嗓子拋到了空中,知他是喜極忘情,也不以為意,身形順勢一飄一折落回地上,卻發現倪姥姥悄然回到樹下,望著眾人一言不發。
他愣了愣,省悟到其中原委,暗道解鈴還需繫鈴人,這事仍需著落在草道人的頭上。他走上前去,用肩膀不著痕跡地撞了撞草道人,打了個眼色低聲道:“二哥!”
草道人一扭頭看到了樹下站著的倪姥姥,已然會意,哼了聲道:“兩條腿都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要走便走,要留便留,難道還要我上門去請?”
他的話音雖不高,卻一字不漏落入倪姥姥的耳朵,當下她一股羞惱情不自禁湧上心頭。
方才與草道人的爭執言猶在耳,倪姥姥此刻即便老臉再厚,亦絕不願低頭,於是故作不屑地冷笑道:“放心,我就算老死在方丈仙島,也絕不借用閣下的地道逃生。”
丁寂笑嘻嘻地說道:“姥姥,若是咱們都走了,你一個人留在這兒,豈不非常的孤單寂寞?”
倪姥姥淡淡道:“老身獨來獨往慣了,你們滾得遠越好,正可讓我落得清靜。”
丁寂走到倪姥姥身邊,抱腿一坐道:“你要下棋怎可沒伴,不如由我留下來,日後咱們一老一少整日殺它個天昏地暗,不亦樂乎。”
倪姥姥大感意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丁寂會主動放棄從島上脫困的大好機會,陪著自己。
她縱橫北海魔道兩百餘年,素來是人見人怕,除了與萬事休三人在這島上陰差陽錯地結成伴兒,平生更無一個朋友,實打實的是個孤家寡人。
聽丁寂這般說,倪姥姥心中大是感動,卻仍舊沉著臉道:“誰要你留下來了?”
丁寂一攤雙手,故意嘆了口氣道:“沒法子,誰教你老人家是我的朋友?”
金嗓子與司徒三絕、萬事休對視了一眼,心道:“丁兄弟年紀輕輕,和咱們相識的日子也不過了了,卻能為倪姥姥留下,如此義氣著實令人欽佩。我老人家活了這一大把年歲,莫非還不如他麼?”
想到這兒,他學著丁寂的樣兒在倪姥姥的另一邊坐下,笑道:“我也不走啦。”緊跟著萬事休和司徒三絕一左一右,也回到樹下落坐。
酒仙子轉喜為憂,道:“二哥,你說句話罷,不然連我都沒臉走啦。”
藍關雪沉聲道:“老二,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有什麼冤仇是化解不開的?”
草道人默然片刻,忽一提氣道:“倪老婆子,上回你敗在我們手裡服也不服?”
倪姥姥心頭錯愕,不明白草道人為何提及此事,但她心高氣傲,豈肯服軟,蔑然笑道:“若非當日老身真元大損,如今哪還有你這臭雜毛在此猖狂?”
草道人聲色不動,點點頭道:“好,兩年後,小雪湖,我們兄弟五人再來領教高明,了斷恩怨!”
他說這話,等若是在邀約倪姥姥一同離島,方可踐兩年之約。眾人聞絃歌而知雅意,無不暗鬆了一口氣。
司徒三絕上下打量著草道人,讚許道:“好漢子!”
倪姥姥靜默良久,終是緩緩頷首道:“這可是你說的,屆時休怪老身手下無情!”
草道人嘿嘿一笑道:“笑話,貧道豈會要你相讓?”將右掌往倪姥姥身前伸去。
“啪、啪、啪!”雙掌連擊三下,倪姥姥驀然翻手掣出戮心鉤,在面前一晃。
草道人一凜,抽身而退左掌橫在胸前。但見“噗”地血光迸現,倪姥姥醜陋的面頰上,被鋒利的鉤刀赫然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殷紅的鮮血汩汩流淌,她卻不管不顧,只盯著草道人徐徐說道:“兩年後,小雪湖。”
草道人知她此舉是還了當年的一鞭之仇,雖心中芥蒂一時無法盡數消弭,但仍不禁生出敬佩之情,暗道:“這老嫗雖然霸道囂張了些,卻也恩怨分明,極是磊落。”
萬事休取出金瘡藥為倪姥姥敷上,道:“事不宜遲,咱們趕緊離開這裡。”
眾人尚未應聲,但聽有人一聲冷笑,道:“萬老頭,你們這是打算幹什麼?”
話音落下,谷中明黃雲霧一蕩,現出四道墨色身影,俱都是皓髮長髯、揹負仙劍的老者。
開口那人站在最左,棗紅色的臉龐,雙目精光湛然,一看即知身懷極為上乘的修為,正滿含敵意地掃視過在場眾人。
丁寂日前在知綠谷中游蕩探察,也曾與這四人有過幾面之緣,但見對方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樣,亦就敬而遠之,按捺下結交之心。
聽金嗓子介紹過,這四名老者藝出同門,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