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奔越快,像是有個聲音在心中喊:“逃,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兩旁的紫竹不斷朝後飛逝,可前方的路似乎總也到不了盡頭。黑沉沉的夜裡霧氣瀰漫,風彷佛也嗚咽著從她的身旁拂過。
驀地羅羽杉腳下一個踉蹌,忙扶住身邊的一株紫竹才沒跌倒。她無力地倚靠在紫竹上,將玉頰緊緊貼住冰涼的竹面,晶瑩的淚水不可抑制地潸然流淌。
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泣聲,雙手緊緊抓住紫竹,好似只要一鬆手,就會跌入萬丈深淵裡。過了許久許久,她像是記起了什麼,從懷裡顫抖著取出一個小泥人,那是小蛋送的。
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泥人已經乾裂,而那熟悉的面容上,曾經無數次令自己感到甜蜜的淺淺含笑,而今,卻毫不留情地刺心如針。
滴落的淚,模糊泥人的臉。如果泥人有心,它也一定會心痛如椎;如果泥人有淚,它也一定會如自己一樣,無語淚流。
——“這是我新做的一個,還是不太像。”耳畔忽然響起當日小蛋送泥人給自己時的話語,依舊那樣清晰,那樣刻骨銘心。
她揚起頭,透過繁茂的枝葉,隱約看到今夜悽清的蒼穹。一顆小小的星辰孤獨地懸掛在清空之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一如此刻的自己。
漸漸地,那星辰幻化作一顆觸目驚心的守宮砂,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動,令她心碎。她驚瑟地閉起淚眼,淚珠卻從細小的縫隙裡繼續溢位,一滴滴,一縷縷滑落過蒼白的面頰,滑落過曾經的記憶。
心底裡,輕輕響起那首平日最愛誦讀的小詞:“漏聲殘,燈焰短,馬蹄香。浮雲飛絮,一身將影向瀟湘。多少風前月下,迤邐天涯海角,魂夢亦淒涼。又是春將暮,無語對斜陽。”
林中,夕陽早沒,惟餘茫茫紫霧,幽冷月光。可一樣的春將暮,一樣的無語凝噎,迤邐天涯海角。但自己的身影,又該向往何方?
她從未品嚐過這般椎心刺骨的痛苦,也從未意識到小蛋在自己心扉中竟有萬鈞之重。
她甚至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喜歡上他,又是何時將一片痴情盡數凝系?
她靜靜地佇立在林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一任今夜的涼風把淚水吹乾,直至無淚可流。
遠處,有人聲傳來,是赴宴而歸的盛年等人漸行漸近。羅羽杉宛若從夢中驚醒,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小泥人放回了懷中。
“咦,那不是羽杉麼,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著?”農冰衣遙遙望見了她,一邊揚聲招呼,一邊快步走近。
在農冰衣的身後,盛年、無涯方丈、姬雪雁、常彥梧、衛驚蟄和屈翠楓等人亦都發現了羅羽杉,羅牛更是喜道:“羽杉,你什麼時候到的?”
羅羽杉看見父親寬闊厚實的胸膛,坦蕩親切的笑容,恨不得立即撲入他的懷抱,痛痛快快地再哭一場。
可是她終於沒有,只是矜持一笑:“我來了有一會兒,晚上睡不著,便到林子裡散了會兒步。”
農冰衣詫異道:“羽杉,你眼圈怎麼紅紅的,剛才哭過了麼?”
羅羽杉搖頭道:“沒什麼。”怕別人繼續追問,她轉開話題道:“丁師叔也到了,正在屋裡替小蛋療傷。”
盛年一凜,暗道:“羽杉如此傷心,難道是為了小蛋的病?”
而身旁的常彥梧卻在想:“這小丫頭一定是看到小蛋和歐陽霓在一起,吃醋了,所以一個人躲來這裡偷哭。”
無涯方丈問道:“羅姑娘,常小施主受了什麼傷?要不要緊?”
羅羽杉一怔,不曉得這位老僧為何也如此關心小蛋的傷勢,回答道:“據說是體內聖淫蟲精氣發作,我出來時已經大有好轉了。”
農冰衣蹙起秀眉,想要開口說什麼,可看看羅羽杉紅腫的眼圈,又咽下了。
這時眾人裡熟悉羅羽杉和小蛋的,都隱約“猜到”了她傷心的原因。
羅牛牽掛小蛋,又聽丁原也到了,說道:“走,咱們趕緊去瞧瞧。”
眾人匆匆趕回紫竹軒,屋裡頭丁原早已收功,正由歐陽霓和霸下作陪,神態悠閒地坐在桌邊喝茶。小蛋盤膝在床上打坐,面色恢復如常,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大夥兒心情一鬆。
盛年笑道:“丁師弟,這幾年你都躲到哪裡去了?”
丁原起身道:“我去瀛洲仙島轉了一圈。”
羅牛一步邁上,盯著丁原上下打量,滿臉喜悅笑容道:“好小子,幾年不見,你又長高了。”
丁原苦笑道:“我都四十來歲的人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