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龍討了個沒趣,悻悻的轉過頭去,卻見李么妹引著烏光宗坐到一個主位上,又給他端茶遞水,倍顯殷勤,不禁拉長了臉,將一肚子火氣都發在馬大麻子身上,氣虎虎地將馬大麻子帶到一個旮旮坐了。馬大麻子卻也不在乎,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抓起桌上的瓜子花生,一陣亂剝。
來賀的客人很多人是吸鴉片煙的癮哥,主人便擺出大煙盤子讓癮哥們過癮,一時間院中騰起一片煙霧,癮哥們眼神迷離,個個一幅醉生夢死的模樣。
彭文龍見馬大麻子剝了一會兒瓜子,便伸頭盯向吸鴉片煙的癮哥,笑道:“麻子,要不要整一盤,我切給你拿?”馬大麻子雖然戒掉了鴉片,但心癮還是有幾分,這時頗有些心動,勉強忍住,吞了幾口唾沫道:“算了,早逗不燒牛屎堆了,還是我的葉子菸吃起來安逸些。”說罷拿起汗煙管猛吸幾口,以抵擋鴉片煙的誘惑。
院外的竹樹濃蔭中不停有客人走出,幾乎個個臉上陪著笑,手裡都不落空,自然都是前來慶賀送禮的。李么妹安排了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後生接納禮品,其中一個長得膀大腰圓,左臉頰上有顆痣,面相兇惡,負責接納收放禮品;另一人個子稍矮,膚色白淨,身體拿著一支毛筆在一張紅紙上寫著什麼,似乎是在豢寫行禮清單。烏光宗見李么妹和兩人說話親密,似乎是很熟悉的人。
他正在胡思亂想,李么妹忽然過來,附在他耳邊道:“烏大哥,聽說你字寫得嘿好,麻煩你幫我們寫一下禮單單噻,我兩個哥哥都寫不正楷。”
烏光宗見她杏眼桃腮,鼻膩鵝脂,齒若編貝,呵氣如蘭,鼻邊只聞她身上香氣陣陣,直有無孔不入之勢,不禁面紅耳赤,連忙答應:“要得,我勒逗過來。”心裡卻想:“原來那兩個接禮的人是她哥哥,看來也沒啷個念過書。”
李么妹過去向那寫字的青年低語幾句,那青年便放下筆,抬頭去打量烏光宗,見對方形容陌生,自己似乎並不熟識,先是一愣。但轉眼看時,卻見李么妹笑語嫣然,似乎對此人大是親近,不禁又皺眉看了看烏光宗,這才站起身來,將烏光宗讓過。
李么妹笑著向烏光宗介紹:“他是我大哥,李大福。”又轉身對接禮的青年道:“他是我二哥,李大貴。”李大福和李大貴都過來見禮,李么妹又道:“哥,勒是烏秀才,別個嘿有學問。”忽然又紅了臉說:“哦!對了,你看我臺不會待客哦,還沒問烏大哥叫啥子名字?”
烏光宗忙打招呼:“硬是跟你們添麻煩了哦!我叫烏光宗,二天還請兩個哥哥照顧一哈。”李么妹笑道:“哦,我記倒烏大哥的名字了。烏大哥,我跟你說,我叫李涵芳!你莫搞忘記了哦!”說著忽然拉過烏光宗的手,用一隻食指在烏光宗手心裡寫劃。
烏光宗給她纖手握著,只覺溫軟滑膩,如若無骨,又見她皓腕如雪似玉,纖指更如嫩蔥一般,不禁羞紅了臉。李大貴和李大福見李涵芳對此人頗為親近,相互望了一眼,臉上都有不以為然的神色。李大貴咳了一聲,臉上綻出一絲笑容道:“原來烏老弟學問勒給好嗦!場面上的規矩也嘿懂,硬是個難得的人才!”李大福也道:“烏老弟是拿筆桿子的人才,今天我們三個硬是要喝幾杯哦!”
烏光宗謙虛了幾句,這才坐下來準備豢寫禮單。卻見那禮單上的字跡粗胖潦草,醜得可愛,有些不會的字寫了一半之後劃掉,用了音近的字,大約是李大福的手筆,不禁微微一笑。這時李大貴大聲道:“強盜灣汪二娃,火炮一圓,大洋兩塊。”旁邊有人道:“嘿!莫啷克寫,別個汪二娃的娃二都多高一筒了,還寫汪二娃嗦?”旁邊一個穿著土布衣服的中年漢子卻一本正經的道:“有哪樣嘛,喊慣了,逗恁克寫噻。”原來中年漢子正是汪二娃。
烏光宗一運腕力,筆走龍蛇,在紅紙上寫好“強盜灣汪二娃,火炮一圓,大洋兩塊”十餘字,字跡清秀飄逸,頗見功力,李涵芳在旁看得連連誇讚。李大貴又大聲道:“李家溝李有財,火炮一圓,白糖一斤,大洋兩塊。”烏光宗又如數寫好。
如此寫了小半個時辰,才沒有新來送禮的客人。烏光宗忽起好奇之心,將禮單往前翻去,只見第一頁的開頭便寫著:“馬大麻子,螃凱一個;烏家少爺,銀元十塊。”烏光宗一時只覺雲山霧罩,不知此為何來,一時羞慚無地。
李涵芳見烏光宗紅著臉翻看禮單,悄悄的走近,忽然俯身附在他耳邊道:“烏大哥,我兩個哥哥問我要你的禮信錢,我把我的私房錢拿出來請你,你莫跟別個說哈!”烏光宗愕然抬頭,卻見李涵芳杏眼含羞,臉頰飛紅,嬌俏可人,也不禁呆了。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