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套工作時,頭髮絲形成一個完整的圓環套在房門拉手上,任何人只要一開房門,這跟脆弱的發環勢必會斷裂。她恍然大悟地看著我,想說什麼,又趕緊朝四周看看,捂住了嘴,朝我伸出一隻大拇指。
整個早晨我們都很少說話,直到走出了那間房門,從雲升街六號漆黑的樓道里走了出來,街頭明媚的雨點迎面襲來,我們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
“在那所房子裡,我總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她回頭望了望我們剛剛從裡走出來的樓道,嘆了一口氣道。我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有相同的感覺——的確,在懷疑有另一個人和我們居住在同一所房子裡時,那種被監視的感覺無處不在,讓我們舉止非常不自然,一舉一動都似乎面對了無數雙眼睛。一想到這種感覺,我全身的不自在又油然而生,同時,在心中還有一點點疑惑,似乎是從昨夜就已經產生了,但卻不知道自己在懷疑什麼。
一直到我們登上了公交車,我還在想著,自己到底在懷疑什麼呢?路邊的風景被雨霧浸潤得朦朧,似乎隔著磨砂玻璃看到的舊日照片,而從車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又讓那些橫向流動的風景在豎直方向也扭曲起來,一切都有些變形,如同我這兩天來的生活。
“在想什麼呢?”許小冰捅了捅我。
我搖了搖頭。
“房東會相信我們的話嗎?” 許小冰有些不安。
“會吧。”我心不在焉地答道,心裡卻感到驀然一亮——是的,電腦,我的疑惑似乎正是來源於此,然而我還是捕捉不住那種疑惑,那究竟是什麼?我伸出一隻手指在蒙著霧氣的玻璃上划動,許多蚯蚓般的線條在手指下產生了,窗外的世界在這些線條之間明滅,形成一種殘破的印象。許小冰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自顧自說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嗎?”她忽然將身體縮了起來,彷彿不禁寒冷,“我居然在那個屋子裡獨自住了一個月……”她從牙縫裡絲絲地冒著冷氣,滿面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了不起啊。”我發自內心地說,但是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許小冰的話讓那點一直纏繞我的疑問終於明晰起來——世界上真的有鬼嗎?在我們的房子裡發生的事情,真的是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所為嗎?我搖了搖頭,倘若真有那種不知名的力量,他(她)又何必藉助電腦呢?會不會有什麼人,一直躲在第三個房間裡,故意製造一些小事件來嚇唬我們?然而,倘若真的是這樣,他(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而且,昨夜我手上的杯子,的確是在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注滿了冰水,倘若真的是一個正常的、和我們一樣的人,就算他(她)可以避開我們的視線做其它一切事情,昨晚那件事,卻是絕不可能讓我毫無察覺的。還有,如果真有第三個人存在,他的行為看起來似乎是想刻意將自己隱藏起來,那麼,他又為什麼要在網路上那麼明顯地彰示自己的身份呢?這似乎是一個矛盾,無論我多麼不願意相信這世界上有那種詭異之事,然而,到目前為止,我都無法為此事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只好權且相信了。車子在動搖著,我的心也在動搖著,一忽兒是被不知名的恐懼所侵佔,一忽兒,又覺得這一切的真相必然很簡單——頭腦真是不夠用了,且看房東怎麼說吧。
車子拐了幾個彎,兩站路之後,便到了我們的目的地。房東住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觸目所及,雙耳所聞,全都是人。從一條小巷子裡走進去,沿途不斷繞開路邊屋簷下棋和聊天的老人們,走到一座八成新的樓房前,幾個老人正一個廢棄的腳踏車棚內邊喝茶邊打毛衣。許小冰對著其中一個招呼了一聲:“李奶奶,我們來了。”
“哦,來了來了。”一個穿墨綠毛衣的老人站了起來,笑眯眯地走到我們面前,上下打量我一番,“這是江聆吧?不錯不錯,房子還滿意嗎?”
“嗯,很好。”我紅著臉笑道。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看起來很好說話,賈雲事先並未告訴我房東是位老太太,我原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精於算計的中年男人,現在面前的這位房東,讓我覺得很輕鬆。
“那房子可不錯,要不是我搬了新房子,才捨不得搬哪。”李奶奶說著便絮叨起來,一個勁地誇著自己的房子。我們兩人不好意思打斷她,只好站著聽她說,許小冰顯得有些焦急,到後來,趁老太太跟過路的人打招呼之時,連忙說道:“李奶奶,我們找你有點事。”
“哦,什麼事?”李奶奶的笑容退去了一大半,我在旁邊看著,隱約覺得,這位老太太其實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她。果然,不等許小冰說話,她又說道:“還是為上次那事?”眉眼之間雖然還殘存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