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蟬道∶「不知道,當時,我也年幼,當我見到秋英時,她和我們一起生活——鐵將軍曾是我們的最高領導,猜想是秋英痊癒後,由於是將軍交代醫治的,治好了之後沒人理,就留在我們的單位了,她自小人見人愛,沒人會嫌棄她,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我們之中的一員——當然,大家都知道,她和鐵大將軍,必然有一定的淵源,只是難以查證。」
我悶哼了一聲,對黃蟬所說的「難以查證」不表苟同。因為鐵將軍雖已隱居,但是我要找到他,並不是甚麼難事,事實上,就在幾年前,我還和鐵大將軍父子,有過一段交往,頗是驚心動魄,我都會記敘過。
我也相信,黃蟬如果要找鐵將軍,也不是甚麼難事,只是她不願去找而已。
我在那一剎間,已下了決定,不管事情發展如何,我都要抽空去找鐵蛋一次,弄清楚秋英的來歷——究竟為甚麼要這樣做,我自己也說不上來。當時我聯想到的只是,黃蟬是不是在利用我,去找鐵蛋,以弄清楚秋英的來歷呢?
白素在這時道∶「她生活在你們之間,雖然她有缺陷,但也可以過一般殘障人的生活!」
五、悲苦的心
黃蟬低下頭去一會,才道∶「在她週歲那一年,鐵將軍出了事,另外一位比鐵將軍地位更高的統帥掌權,發現了秋英,就提出了他獨特的構想——把秋英訓練成為最可靠的一個看守者。」
我和白素,隱隱明白那是甚麼意思,是以不由自主,感到了一股寒意。紅綾涉世未深,對於人間的種種醜惡,不是那麼敏感,所以她問∶「這是甚麼意思?」
當時,紅綾早已經放開了秋英,也把那鷹自肩頭引了下來,讓它停在秋英的手臂上,秋英正和鷹玩得十分忘我,看來一點也不知道我們正在討論她的事。
黃蟬道∶「看守工作是一個簡單的工作,統帥的意思是,要把她訓練到除了那簡單的工作之外,其他甚麼也不會——那樣,她就必然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看守人了!」
紅綾詫異之至∶「那怎麼可能,她是人,一定會懂得很多別的事!我是野人的時候,也懂很多事!」
我握住了紅綾的手∶「你是野人的時候,有靈猴教你,你又和大自然接觸,有種種生活的經驗,你又沒有生理上的缺陷。」
紅綾像是明白,點了點頭。
黃蟬道∶「她於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長久以來,她只是面對一個人,而在她腦部植入訊號接受儀之後,她也只根據那些訊號動作。等到她成年之後,她就成了秘密倉庫的主管。」
我堅持原來的問題∶「經過你們這樣的摧殘,她還能算是人嗎?我看她只是一個活的┅┅活的┅┅」
由於情形實在令人憤慨,所以我竟然想不出甚麼恰當的形容詞來。
黃蟬略移動了一下身子,來到了我的面前,她且不說話,只是望著我。它的眼神,深邃動人之至,內蘊著不知多少言語——這樣的一雙眼睛,本身就是一項厲害之至約武器,要抵禦這樣的武器,並不是容易的事,我必須勉力鎮定心神,才能使我的聲音聽來,和剛才一樣地冷和堅決∶「回答我的問題!」
(後來,白素曾說,在那一刻,她居然擔心我敵不過黃蟬的進攻,會敗下陣來。)
黃蟬淡然一笑,向秋英指了一指∶「你對我,或者說,你對我的組織,發出了許多指責,我們現在,不討論別的,只討論對待秋英的那一點?」
我沉聲道∶「是,你們用不人道的方法對待她,使她變成了一個┅┅一個┅┅」
我再一次無法把秋英目前的情形,去分類形容。
黃蟬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必動腦筋去想了,她仍然指著秋英∶「你看看,她像是一個不快樂的人嗎?」
我呆了一呆,這時,那鷹正在秋英的面前,跳躍著,鷹一跳起來,秋英的身子就向後縮一縮,現出又高興又害怕的神情,看起來,確然絕不能用「不快樂」來形容。
黃蟬緩緩地道∶「你說不出怎麼形容她,我說很簡單,她是人,是一個快樂的人,她的腦子,比起普通人來,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幾十個訊號。她無憂、無慮,不愁生活,沒有思想,她有本能的反應,她自然也有痛苦,可是她的痛苦,全是生理上的現象,沒有心靈上的苦痛。她的快樂,發自內心,一件極小的小事,就可以令她感到真正的快樂。她沒有慾念,沒有所求,自然也就沒有失落,不會悲傷。世事紛擾,卻與她無關,她單純空明,世上芸芸眾生,無人能及。令嬡在苗疆時的無拘束,大自在,也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