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慘白的臉,穿著嶄新的黑麵千層底水淋淋的布鞋,想起自己和母親被父親工廠紅衛兵押送回杏林老家火車上的情景。
想起自己在瀋陽火車站假裝買燒餅從紅衛兵眼皮下溜走,又返回北京,撬開了被貼了封條的南屋的門,自己像一條被追打的小狼崽子,蜷縮在南屋的屋角,想起被紅衛兵押送回杏林老家的母親,在村裡又被村裡的紅衛兵批鬥,只過三個月便溘然去世。
想著想著,很少流淚的他也黯然流出了淚,淚水從眼角向下流出,經過臉頰,流到耳朵,再從耳朵流到枕上。
我們做錯了什麼啊,老天這樣懲罰我們?他心裡不停地問。正這時,他聽到院門響了,一陣腳步聲在院中響起,好奇心使他爬起,透過窗戶向院中張望。只見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徑直走到西房前,那個男的開鎖,女的在一旁站著。這一瞅,他便認出了,男的是接到主任馮大媽的兒子馮大炮,女的是另一條衚衕的小芹,他們比自己大幾歲,都在北京工廠上班,他們倆怎麼走一塊了?
想著,金楊便推門出了屋。那馮大炮一見金楊,便和聲悅色地走過來:“金楊,回來探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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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金楊點點頭。
“你們?”金楊指指小芹,又指指西房。
“噢,我和小芹結婚了,我們沒房住,就暫借你家房住一下,反正你院也沒人,自當我給你看房吧?”馮大炮說著,把金楊讓進西房,西房裡暖烘烘的火爐燒著,爐子刷的粉白,掛著**像,也貼著個大紅喜字,一張新的木床頭雙人床上,整整齊齊疊著兩個嶄新的杯子,而另一頭並排放著兩個蓋著喜鵲叼梅枕巾的枕頭。
“你吃糖,吃糖!”新娘小芹很客氣,捧了一捧什錦糖塞到金楊手中。
“小日子過得不錯啊?”金楊讚道。
“還湊活,你在山西怎麼樣?”馮大炮問。
“馮哥,你住這是誰批准的?”金楊覺得房子雖然被抄了,被貼了封條了,但房子還是自己的,住自己的房。怎麼不和自己商量了一聲,便問道。
“住這房,是街道居委會同意的。”馮大炮反倒感到有些奇怪地看著金楊問。
“哦,我只是問問。”金楊打了個圓場,隨後又想到,自己沒北京戶口,以前的購煤本恐怕不能用了,自己在北京呆個一兩個月,總不能守著寒屋挨凍啊,便說:“馮哥,我回北京這一個多月,我想我不拉蜂窩煤了,就用你窗下的煤吧?”
“行,行。”馮大炮爽快地答應了。
“我給你煤錢吧,一塊二分六,十塊兩毛六,一百塊兩塊六,二百塊五塊二,估計我用二百塊煤,給你五塊二吧?”金楊一邊說,一邊低頭從襪筒裡取出藏了一路的錢。
第八十二章 天無絕人之路
馮大炮奇怪地看看他,嘴裡說不要不要,但手還是接了,他只要了五元錢,那兩角錢堅決不要。
“哥們,怎麼樣?”王大力一進金楊的男方,險些讓煙嗆了個跟頭。
“我能怎麼樣,王寶釧住寒窯,熬吧!”屋裡煙氣繚繞,王大力根本看不到人,只能聽見聲音。待屋中煙薄味淡之後,王大力才看到金楊裹著杯子縮在炕上那扇微開的窗前,把嘴和鼻子貼在那推開的縫上。
“你怎麼不到院裡避避煙?”王大力問。
“剛開始生火時,煙不大,我以為煙過了,所以就躺床上了。沒想到,煙又起來了,在外面怪冷的,我在炕上暖和,把鼻子嘴對著窗外也不礙吸新鮮空氣。”金楊還挺得意。
“吃飯了嗎?”
“沒有。”金楊答。
“那咱們外邊吃點吧。”王大力和金楊到外面小吃店每人要了一碗餛飩,幾根油條,倆燒餅。
吃罷,又回到金楊的南房。“回北京感覺怎麼樣?”王大力問。
“扯淡!”
“為甚?”
“在山西沒甚吃的,回來還是沒甚吃,費了半天勁蹭車,省下十二元錢,光他媽蜂窩煤錢我就給了他五塊,再吃幾頓飯,我現在就剩三四塊錢了”
“那怎麼辦?”王大力替金楊著急起來。
“怎麼辦?天無絕人之路,去年冬天也沒錢,我和孫茂偷我家堂屋的凳子,不是也混過來了。今天,孫茂沒了,你和我接著偷。”
“可是這院子住了一家人了,被他們看見咋辦?”
金楊遲疑了一下說:“管毬他的呢,趁他不在偷,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要不,我借你點錢?”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