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什麼哽住了——誰家的骨肉不是骨肉,誰家的血親不是血親?太后看不見因安平侯之過痛失血親的百姓,眼裡還只盯著安平侯丟了的官。
如果這不是她的親生母親,福容大長公主簡直要忍不住罵出聲來了。
太后面色鐵青,抬手重重將福容大長公主推了一把。
福容大長公主萬萬沒想到一向嬌慣她的太后會動手,毫無防備,險些跌倒,難以置信地看向太后:“母后……”
太后下意識一推,心下後悔,還是硬著聲音道:“哀家當不起你一聲母后,梁家生了哀家養了哀家,你若是看不上樑家,看不上樑家人,索性連我這個母后也不要認了!”
一旁的鄭女官和王順連忙上前來勸,卻已經來不及了。福容大長公主滿目驚愕傷心,猛地從榻上立了起來:“好好好,既然母后這樣說了,兒臣也沒臉留在這慈寧宮裡!”
她掩面衝了出去,侍女連忙跟上,一左一右想要扶住她。
福容大長公主淚如雨下,無比委屈。
她一邊哭一邊對侍女哭訴:“本宮說那些話還不是為了她好,昨日一進京,就聽說本宮的好舅舅乾的那些事,丟也丟死人了,母后還替他遮掩,派人當著內閣六部重臣的面去文德殿請皇上——她不要名聲嗎?”
侍女:“公主莫哭了,仔細傷眼。”
福容大長公主以袖掩面,哭得更大聲了:“她的好哥哥,從來沒能幫上她半點忙,只知道惹麻煩,她卻還一心向著梁家,她還推我!我是她的親女兒啊,在她心裡都不能和梁家相提並論嗎?”
侍女:“公主……”
侍女開始咳嗽,奈何福容大長公主沉浸在悲傷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一直到前方傳來個溫和的聲音:“福容姑姑這是怎麼了?”
福容大長公主嚇得立刻將手放下,抬起朦朧淚眼看去,才發覺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內外宮交界處的文德殿前。而皇帝正憑欄而立,低下頭笑吟吟看著她。
“拜見皇上。”福容大長公主立刻拜倒。
桓悅走下臺階,示意喻和將行禮的福容大長公主扶起來:“福容姑姑不必客氣——怎麼哭得這樣傷心,是駙馬惹了姑姑不快嗎?”
福容大長公主連忙搖頭,生怕給駙馬帶來麻煩。但她又不想背後非議親生母親,只含糊道:“多謝皇上關懷,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她滿臉未乾的淚水,不好意思抬頭,只匆匆一瞥,瞥見皇帝身後還跟著個青年,她依稀記得這是皇帝做太孫時的伴讀,雖不知是誰,然而被人看見了這副狼狽模樣,更覺羞愧,眼眶禁不住又紅了。
桓悅笑了笑,接過喻和遞來的帕子,遞給福容大長公主:“天冷,福容姑姑還是乘轎出宮為好。”
他沒有追問福容公主,也沒有讓她去整理儀容,只淡淡吩咐喻和:“去傳轎來。”
這份不動聲色的體貼讓福容大長公主心頭一熱,她偏過頭擦去臉上的淚水,再次行禮道:“福容還要替母后請罪,母后她年紀大了,行事不謹,求皇上多擔待。”
桓悅微笑,不接她的話,反而關懷道:“聽說昨晚公主府請了劉太醫去,是駙馬生病了?”
福容大長公主道:“不是駙馬,是康兒。”
提起年幼的兒子,福容公主立刻轉移了注意力,面現愁色:“康兒生來體弱,大病小病不斷。不怕皇上笑話,自他生下來,藥就沒斷過,路上顛簸幾日,昨日一回京城就發起了熱。”
桓悅恰如其分地跟著蹙眉:“改日朕命方院正去給康兒診脈。”
福容大長公主連忙謝恩,猶豫片刻,又道:“皇上,湘平郡主年幼時時常抱恙,當時父皇指了李老太醫為湘平調養,他如今還在太醫院嗎?”
桓悅知道她是想請李老太醫來為兒子看病,便道:“李太醫已經告老,如今在皇姐府上做供奉,不過他年事已高,輕易不出診。”
福容大長公主欣然道:“多謝皇上告知。”
短短几句話說完,福容大長公主不知再說什麼好。
她雖然比皇帝大不了幾歲,但先帝在時,二人一個是東宮太孫,一個是繼後之女,本無什麼交集,關係也一直淡淡的。
桓悅顯然也不欲多留,隨手指了個內侍留下,陪著福容大長公主等轎子過來,便帶著身後的人折回了文德殿中。
他的伴讀,現任吏部考功司郎中趙珂一邊走,一邊用一種十分興奮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