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盛儀郡主對桓悅“乖巧溫和”的定義確實沒錯,但少了明湘這個最重要的前提。
因為她一直和明湘往來密切、時常同進同出的緣故,盛儀郡主很晚才發現這一點。
盛儀郡主:“……”
在發現這一點之後,再對著桓悅,盛儀郡主終於後知後覺地撿起了對皇太孫的敬畏。
她和明湘親近,明湘和桓悅又關係緊密,相處的機會天然就比其他人多。盛儀郡主再去悄悄觀察桓悅行事時,漸漸感覺自己從前簡直是在刀鋒上舞蹈——她從前怎麼就瞎了眼,覺得這個漂亮的小表弟“乖巧溫和”呢?
及至後來桓悅登基,眾人交口稱讚,覺得新帝溫和公正、善於納諫,比之先帝的強硬更好相處時,盛儀郡主差點淚流滿面。
她覺得朝臣們根本就是被皇帝迷惑了。
皇帝看上去確實很好說話,可是問題是:但凡他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成的;但凡他想殺的人,沒有朝臣能攔住的。
如果死了的廢魏王能聽到盛儀郡主的心聲,一定會熱淚盈眶地將她引為知己。
現在盛儀郡主再見到皇帝,總是隱隱發憷。儘管她知道皇帝日理萬機,基本上不可能再找她算小時候的賬,不過盛儀郡主自己深感不自在,再加上皇帝對她在清溪小築豢養男寵的舉動似乎隱隱流露出不贊同,盛儀郡主更不可能主動往皇帝面前湊了。
湘平郡主的朱蓋馬車靜靜停在不遠處,車壁上鐫刻著郡主府的徽記,馬車垂簷卻是金黃色。
——這是公主規制。
皇帝登基時,曾許湘平郡主享公主儀制。
梅醞挑起車簾,扶明湘上車。
盛儀郡主緊了緊斗篷,朝她招手。
明湘頷首,旋即收回目光,吩咐道:“走。”
.
一匹快馬自京外官道上疾馳而來,挾著滿身寒氣一頭扎進了北司大門。
身為鸞儀衛的官衙,世人想象中的北司向來是個陰森鬼祟的所在。傳聞中北司每一寸地磚都浸透了血,深夜裡每個角落都有遊蕩的冤魂在哀嚎。甚至有人神神秘秘地說,他大舅的鄰居的三表弟的叔公夜間打更時,曾在北司附近看見過夜色中一閃而逝的鬼火,聽見女子哀泣的哭聲。
事實上,這些流言十有八九是鸞儀衛自己傳出去的。
流言效果拔群,自此以後京中百姓視北司如洪水猛獸,恨不得隔著兩條街遠遠避開北司。附近人煙寥落,一旦有人蓄意接近異常顯眼,大大方便了鸞儀衛抓捕居心叵測前來盯梢的眼線。
虞七滾鞍下馬,手舉通行令牌,急奔進白樓之中——北司內又分為玄白二部,玄部由統領風曲統率,主掌鸞儀衛行動、監視抓捕朝臣等工作;白部則由統領雪醅負責,主管採風使民間採風、對南朝派出暗探等訊息蒐集工作。
二部日常處理事務各自分開,北司東側歸玄部,統稱玄樓,西側歸白部,統稱白樓。
白樓中日常值守著許多鸞儀衛,見虞七匆匆而入,塵灰滿身,也沒人好奇,各自低頭做事。
專司情報處理的虞初迎上來,問:“什麼等級?”
他問的是情報。
虞七搖頭:“來不及分級了,十萬火急,需得立刻求見統領!”
說著,他將懷中專呈情報的密報匣珍而重之地拿了出來。
深色的匣身上,染滿了斑駁血色。
.
“……臣已加派人手,搜尋南琴下落……”
長廊之上,郡主府正房窗扇半開,風曲的聲音從窗中飄出,不急不緩,語聲寧靜。
南琴是誰?
念頭一轉而過,明湘走到了正房門口。只見皇帝正坐在西窗下明湘日常所坐的小榻上,不遠處風曲垂手而立,正稟報著什麼。
身為鸞儀衛大統領,風曲的武功身手極其卓越,儘管明湘走路幾乎沒有聲音,他還是立刻察覺到了。但在風曲之前,桓悅已經若有所覺地抬頭:“皇姐!”
他三步並作兩步起身迎上來:“是我來的不巧,要勞動皇姐從城外趕回來。”
說著,桓悅自然地從明湘手中接過手爐,牽著明湘袖擺往榻前走去:“皇姐快坐下暖一暖,當心受寒。”
明湘由著桓悅將自己按到榻上坐下,耳畔傳來桓悅含笑讚歎:“芳澤無加,鉛華弗御,皇姐今日光華奪目,璀璨逼人,想來與當日陳思王作賦讚歎的洛神之姿,亦不遜矣!”
今日去赴盛儀郡主的約,明湘衣著確實比往日略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