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哪怕最後發現那份合同被調換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傅霜遲。
但卻沒有人相信。
傅建庭說他沒能力,還多心,還要再學習,於是將他從公司趕了回去。
從那以後晏秋就沒有再去過公司,沒想到現在他們如今卻又主動希望他回去。
“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晏秋搖了搖頭。
其實無論是以前的事還是傅家的人都已經激不起他太大的情緒,他也沒有置氣,他只是沒有力氣。
大概人真的如書中所說,來如風雨,去似微塵。①
快要離開時,是會從內到外一點點變空的。
越來越空,越來越散。
最後塵歸塵,土歸土。
“我只是有些累了。”晏秋再一次解釋道。
陸軟聞言還想說什麼,卻突然如同第一次看見他一般,盯著他仔細看了起來。
然後她看見了晏秋瘦長的脖頸,手腕上凸起的骨頭,以及一根根快從他肌膚裡透出來的青筋。
陸軟這才突然意識到,他什麼時候已經這麼瘦了?
屋內的暖氣很充足,可是晏秋還是套了厚厚的衣服,但哪怕裹得裡三層外三層,他給陸軟的感覺依舊是空蕩蕩的,彷彿風一吹就散了。
罷了。
陸軟也不想再逼他,不想回就不回去吧,反正他還年輕,再給他安排個學校去上學也不是不行。
她記得晏秋學歷不高,只有高中,在他們這種家庭裡,確實有些拿不出手了。
“那我和你父親商量一下,送你去上學吧”
但她沒想到晏秋依舊搖了搖頭。
“那你還有什麼別的想做的事嗎?”陸軟有些失去了耐心,但還是剋制著自己,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
晏秋沒說話,只是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座榆木雕成的院子,然後抬手輕輕摸了摸院子裡坐著的女人和她腳下的那隻貓。
眼前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他定睛看了許久,才看清那是小時候的自己。
那時的他還沒有桌面高,偷偷拿姑姑的刻刀刻了一隻四不像的小鴨子,興沖沖地跑過去拿給姑姑看。
姑姑捧著那隻勉強能看出一點輪廓的小鴨子笑了半天,然後摸著他的頭驕傲地說道:“不錯,我侄子真是隨我,比我第一次刻的好多了,只要你堅持下去,將來一定會雕刻出最優秀的作品。”
“真的嗎?”晏秋仰起腦袋,聽得心花怒放。
“真的。”姑姑說著把他刻的小鴨子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那個櫃子上,“將來我們小秋一定是最優秀的木雕師,刻的東西被送到全世界展覽,到時候記得給姑姑留一張門票,姑姑怕搶不著。”
“好。”當時只有幾歲的他對姑姑的話深信不疑,立刻應道,“姑姑,我到時候親自帶您去看。”
“嗯,姑姑等著小秋。”
原本死寂的心又重新活泛,晏秋想了很久,這才斟酌地說道:“我想辦一場展。”
“什麼展?”陸軟見他終於肯多說兩句,連忙繼續問道。
然後就聽晏秋說道:“木雕展。”
-
“木雕?”傅建庭聞言,有些無奈地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
“他不願意去公司,不願意去上學,只願意擺弄那些破木頭,真是……”
後面的話有些傷人,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雖然知道不對,但傅建庭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想,與母愛的無私相比,父愛是不是其實有條件?
不然他怎麼會對晏秋怎麼也疼愛不起來?
他的長子年紀輕輕就拿到了藤校的碩士,進入公司給他幫忙,這麼多年從未行差踏錯,公司的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交口稱讚,無不認可。
哪怕是傅霜遲從小被如此嬌慣,在學業上也未有絲毫鬆懈,一直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只有晏秋。
公司的事處理不好,學業更是不能看,每日只對著一堆木頭苦心鑽研。
他實在不懂,一堆木頭是能雕出花來嗎?
不過……
傅建庭嘆了口氣,腦海中又浮現出在火場時他渾身是血地倒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樓梯口,靜靜望著他們的畫面。
終究還是心軟,因此只能擺了擺手,無奈地對著陸軟說道:“算了,他喜歡就辦。”
聽說他想要辦展,傅家幾乎全家都出動了起來,傅沉澤替他聯絡了展廳,傅建庭替他發了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