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下面那句“用上了”就不難索解,報效園工,當然是“用上了”。然而既然交通不便,運不下山來,又如何用得上?
問到這話,李光昭笑了。“貴大爺,”他說,“這一點你都想不明白?我是個候選知府,見了督撫還得磕頭,說請他修條路,讓我運木植,誰聽我的?”
“啊……”貴寶“啪”地一聲,在自己額上打了一巴掌,“真正教你問住了!”他連連點頭,“好,好,這一點不用你費心。李大哥,我要請教,你有些什麼木植?在那些地方?總值多少?預備報效多少?想要點兒什麼?”
“什麼都不想要!”李光昭很快地介面,“仰賴兩宮太后和皇上的洪福,打平了長毛、捻子,左爵帥西征,大功也快告成了。老百姓能過太平日子,還不該盡點心報效?再說,那些木植,在我原是用不上的,說句不敬的話,叫做‘惠而不費’,何敢邀功?”
表白了這一篇話,李光昭從靴頁子裡取出一個經摺,送到貴寶手裡,開啟一看,所列的盡是合抱不交的香楠香樟、柏椿梓杉等等高貴木植,貴寶與成麟等人,一面看一面不斷地發出“哦、哦”的輕呼,驚喜之情,溢於詞色。
“好極了,好極了,各處大殿的橫樑跟柱子,都有著落了。”貴寶又說,“在山上買,就花了十幾萬銀子,運到京裡,怕不值幾十萬?”
“是的!我全數報效。”
談到這裡,就應該有進一步的行動了,貴寶當時就帶了他去見內務府大臣誠明。李光昭是早有準備的,先到東河沿客店裡,帶上兩包土儀,獻上誠明,然後恭恭敬敬地請安問好。
籌備修復圓明園這件大工程,內務府大臣中,自己商定了職司,木植的勘估採辦,是歸誠明負責。貴寶事先也曾回過,誠明對於李光昭的來意,已有所知,所以敘禮過後,要言不煩,一下就談入正題。
“老兄深明大義,兄弟萬分欽佩。”誠明很客氣地說,“不過,凡事一經入奏,要變動就很難了,所以寧願我們私下多破費點工夫,談妥了再跟上頭去說,辦事就順利了。”
這話往深處去體味,是有些不大相信李光昭,貴寶深恐他不明旗人喜歡繞彎子說話的習性,聽不出其中的深意,所以特為點了一句。
“李大哥,你把你那些木植,存在什麼地方,細細跟誠大人說一說。”
“好!我來說給誠大人聽。”李光昭數著手指:“先打湖北說起,在‘九道梁’那裡。”
第一個地名,誠明就不知道,以下李光昭講了一連串山名,在誠明幾乎是聞所未聞。但看他如數家珍似的,熟極而流,諒來不假,誠明的疑惑消失了一大半。
接下來便是貴寶為他作了補充,然後又說:“難的是木植出山不容易。將來勘查好了,是由內務府動公事,還是請上頭降旨,徵工開路,只能到時候再斟酌了。”
“嗯,嗯。”誠明又問:“照老兄看,這些木植幾年可以運完?”
“那……,”李光昭想了想答道:“山路崎嶇,材料又大,總得十年才能運完。”
“十年?緩不濟急了!”誠明相當失望,“雖說這一樁大工,總也得好幾年,可是不能說十年以後才動用木植。”
“那當然!”李光昭趕緊解釋,“我是說十年運完。第一批總在三年以後,就可以運進京來。”
“是三年以後起運,還是三年以後運到京?”
“三年以後運到京。”李光昭很肯定地說。
誠明點點頭:“那還差不多。”
貴寶看他們談到這裡,便插嘴說道:“運下山是一回事,運進京又是一回事,這裡頭還很麻煩呢!”他臉向李光昭一揚,“有什麼話,李大哥你可趁早說。”
“我想,這件事當然得我親自照料,請誠大人派人會辦,沿途關卡,也好免稅放行。”
“當然,當然!那當然是免稅放行的。”
“為了報運方便,最好請誠大人給一個什麼名義,刊發關防,那可以省很多事,也可以省很多運費。”
誠明一想不錯,剛要開口允許,突然想到安德海在山東的遭遇,便改了口了。
“這件事我可答應不下來。得要請旨。”
向皇帝請旨,一時也不能有確實的結果。皇帝還不敢獨斷獨行,無論如何先要稟告兩宮太后。找了個在御花園消夏的機會,他閒閒地提了起來。
“英法使臣都遞過國書,算是和好了,園子可還荒廢在那兒。”皇帝這樣說道,“總得想法兒把它修了起來,兩位太后也有個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