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了開來。
因此,上諭發抄,輿論都表示滿意,期待著鄭敦謹也象那次到山西查辦事件一樣,必能將這樁疑案辦得水落石出,河清見魚。
鄭敦謹卻是心情沉重,因為他是湖南人,而江寧是湘軍的天下。但又不願藉詞規避。他已經六十八歲,又是歲暮雨雪載途之際,如果說憚於此行,起碼恤老尊賢的恭王會同情他的處境,然而他終於還是在刑部各司中挑了幾名好手,馳驛出京,徑赴江寧。
一路上歷盡辛苦,走了二十多天才到,到的那天正是除夕,曾國藩把他接到督署去守歲,長談竟夕。這一談,鄭敦謹才深悔此行。因為曾國藩說了實話,御外必先安內,天津教案剛剛結束,洋人不盡滿意,如果再激出什麼變故,那是授人以隙,倘或第二次開釁,洋人決不會象這一次似的,雷聲大、雨點小,所以明知有指使的人,為保全大局,不宜追究。
曾國藩與鄭敦謹不但是同鄉,而且都是道光十四年湖南鄉試的舉人。鄭敦謹春闈聯捷,第二年就成了進士,曾國藩則道光十五年正科、十六年恩科,連番失利,到十八年戊戌科才得如願以償。所以論科名,鄭敦謹雖是前輩,亦是同年,交情一向深厚,但論到公事,各有作為。鄭敦謹清勤自矢,執法錚錚,張光藻和劉傑第一次解交刑部治罪,被拒絕收受,就是他的主張。誰知迫於朝命,終於還是辦了罪。多少年來的規矩,或是內閣會議、或是吏部議處、或是刑部治罪,復奏時一定擬得重,留待旨意減輕,以示開恩。張光藻和劉傑原擬革職發往軍臺效力,已經過分,而兩宮太后聽了寶洌А⒊綰竦幕埃�哉擰⒘醵�恕八酵�車隆⒚茉貧毫簦�暉娣�睢鋇睦磧桑�偌又刈錈�奈�渚�諏���
為此,鄭敦謹耿耿於懷,這時聽了曾國藩意見,越覺得滿懷抑鬱難宣,不由得就發了牢騷。
“不該辦的非辦不可,該辦的卻又不能辦。”他說,“讀書六十年,真不知何以為懷!”
曾國藩的牢騷更多,但養氣的功夫,他比鄭敦謹來得到家,所以不動聲色地答道:“相忍為國而已!”
能忍是一回事,辦案又是一回事。鄭敦謹那個年過得很不是滋味,大年初一還好,年初二一早,馬新貽的胞弟,浙江候補知縣馬新祐,領了他的過繼給馬新貽的兒子毓楨,跪在欽差大臣的行轅門口,放聲痛哭,請求伸冤。好不容易給勸了回去,接著便是袁保慶來拜,鄭敦謹跟他的叔叔袁甲三是會試同年,所以袁保慶稱他“老世叔”,為他指出張文祥供詞中,種種不合情理的疑竇,要求嚴辦。袁保慶向來心直口快,對曾國藩和魁玉都有批評,張之萬更為他隱隱約約指責得一文不值。江蘇巡撫丁日昌丁憂開缺,張之萬奏旨接任,朝命一到,忙不迭地趕往蘇州,催丁日昌交卸,膽小怕事到如此,頗為袁保慶所譏評。
“還有人居然在馬制軍被難之後出告示,說‘總督家難,無與外人之事。’老世叔請想,疆臣被刺,怎能說是‘家難’?”
鄭敦謹也聽說過這件事,出告示的人就是梅啟照。“這當然是失言!”他說,“我奏旨跟滌相會辦此案,凡事亦不能擅專。等稍停幾日,我再約諸公細談。”
過了初五,鄭敦謹會同曾國藩約集江寧的司、道、府、縣會談案情,別人都不講話,只有孫衣言侃侃而談,說指使的人倘能逍遙法外,則天下將無畏懼之心,又何事不可為?所以這一案辦得徹底不徹底,對世道人心,關係極大。又說,民間謠諑紛傳,上海戲園中甚至編了“張文祥刺馬”這麼一出新戲開演,明明是誣衊馬新貽的荒唐不經之談,而竟有朝中大臣,信以為真,做一首詩,說什麼“群公章奏分明在,不及歌場獨寫真”,馬新貽含冤而死,復蒙重謗,天下不平之事,那裡還有過於這一案的?
上海丹桂茶園編演“刺馬”新戲,轟動一時,連遠在安慶的安徽巡撫英翰,都有所聞,特為諮請上海道塗宗瀛查禁,以及孫衣言所提到的那兩句詩,鄭敦謹無不知道。那首詩出於喬松年的手筆,鄭敦謹跟他雖是同年,也覺得他做這樣的詩,實在有傷忠厚。
不過喬松年家世富饒,雖做過大官,不脫絝褲的習氣,養尊處優,深居簡出,跟恭王是倡和的朋友,一時覓不著詩材,信口開河,不足為奇。所以鄭敦謹這樣答道:“喬鶴儕的話理他幹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馬端愍的清譽,總有洗刷的一天。”
曾國藩也深深點頭,用馬新貽的諡來譬解:“端愍之端,即是定評。至於民間好奇的流言,事定自然平息,此時倒不必亟亟於去闢它!等定讞以後,我自然要替馬端愍表揚。”
鄭、曾二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