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金漆木牌,上書“普陀山觀音大士”七字。
“老佛爺請這兒坐!”
荷池與竹林之間,有個兩尺高的蒲團,李蓮英引著慈禧太后坐下,安排善才龍女站在她右首。他自己在她左前站定,雙手合掌作禮佛之狀,隨即有個小太監捧著“降魔杵”擱在他臂彎中間,越發象個韋陀了。
於是佟五拿黑布蓋著頭,湊在照相機後面對光、上片,再弄個銅盤,倒上好些白色藥粉讓他的夥計捧著,方半跪著回奏:“奏上老佛爺,回頭有一溜極亮的白光,規矩是要有這樣一溜光才能照相。請老佛爺別害怕,也別眨眼。”
“好了!別羅嗦了!”李蓮英呵斥著:“老佛爺又不是頭一回照相。”
於是拿紙煤點燃藥粉,一道白光過處,“普陀山觀音大士”已攝入相機。佟五怕不保險,要求再照一張,慈禧太后也答應了。
就這一番折騰,消磨了半個下午,慈禧太后回到寢宮,問李蓮英:“什麼時候可以看照片啊?”
“今晚上就能看。不過,晚上送不進來。”
“那,”慈禧太后說道:“今晚上你回家去吧!明兒一早就把照片帶來。”
“是!”李蓮英退了出來,匆匆忙忙地趕著宮門下鑰之前,離了西苑。
這下,太監之中,便數崔玉貴為首。只要李蓮英不在,他就格外顯得賣力,幾乎寸步不離慈禧太后左右。到得上了燈,照例是看奏摺的時候,崔玉貴把伺候筆墨的小太監支使開,一個人在書桌旁照料。
這天的奏摺很多,到二更天才看完,崔玉貴換了茶,絞上一把熱毛巾,慈禧太后擦了臉,覺得精神一振,有了胃口,便即問道:“有什麼吃的?”
“熬的香粳米粥,蒸的栗子面的小窩頭,有錦州新進到的醬菜。”
“好!擺吧!”
於是一聲招呼,很快地抬上兩張食桌,小太監都知道崔玉貴喜歡一個人在慈禧面前當差,所以將食桌安排停當,不待吩咐,便都悄悄退了出去。
“這兩天外面可有什麼新聞沒有?”慈禧太后一面吃粥一面問。
‘有是有,奴才可不敢說。”
慈禧太后想了想說:“必是議論皇上的病?”
崔玉貴故意遲疑了一下,才輕輕答一聲:“是!”
“怎麼說?”
“都說皇上的病,怕是,怕是不好。萬一有個……。”
“萬一怎麼樣?”
“萬一出了大事,又得老佛爺操心。”崔玉貴說:“這都是私下在談的話。”
“自然是私下談,還能公然議論嗎?”慈禧太后又問:“你還聽見些什麼?”
“再就是胡猜。”崔玉貴囁嚅著說。
“胡猜?”慈禧太后把金鑲的牙筷放了下來,很注意地問:
“猜什麼?是猜誰該當皇上?”
崔玉貴面現驚惶,偷覷了覷,方始吃力地答一聲:“是!”
“怎麼說呢?”慈禧太后又把筷子拿了起來,眼也不看他,而且是信口而問的聲音。
“奴才不敢說。”
“不要緊!只當聊天。”
“有人說,再立一位皇上,得要一上來就能辦事的,免得老佛爺操心。說是什麼‘國賴長君’。”
“不錯,有這話!”慈禧太后怕崔玉貴不敢惹是非,不肯再往下說,聲音越發柔和了,“他們提了名字沒有,誰是一上來就能辦事的?”
“有人說,倫貝子合適;有人說,小恭王不錯;還有人說,振大爺也可以當皇上。”
慈禧太后把這三個人的名字,緊記在心,隨又問道:“還提了別人沒有?”
“奴才只聽人提過這三個名字。”
“是誰提的啊?”
崔玉貴就怕問到這句話!他本是以意為之,藉此作一試探,希望能從慈禧太后口中探知屬意之人,趁早燒燒冷灶。那知試探沒有結果,自己最害怕的事卻出現了!只好跪了下來說:“聖明不過老佛爺,信口胡說的話,作不得準。”
慈禧太后知道,逼急了,崔玉貴會胡攀,而且一定要追問來源,讓人存了戒心,以後就不容易聽到新聞了。因而付之一笑,說一聲:“起來吧!你只聽見什麼,擱在肚子裡就是。”
同樣地,慈禧太后也是將這些帝位誰屬的揣測,放在心裡,一個人默默地作打算。溥偉、溥倫都不足為憂,倒是擁立載振之說,她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自己要有所舉動,這一點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