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應興應革的大事還多,不過得慢慢兒來。”慈禧太后視線越過剛毅,落在他身後諸人臉上,“裕祿,你們幾個看,如今必得馬上要改的,有那些事?”
“朝廷廣開言路,原是好事。不過,國家大政,也不是人人都能議論的。不該奏事的人,都湊熱鬧上摺子,有些是老生常談,有些是隔靴搔癢,還有不知所云的,真正是徒亂人意,一無用處。奴才愚見,以為應請明降諭旨,凡不應奏事人員,不準擅遞封奏,以符定製。”
“這是應該的!”慈禧太后問道:“王文韶,你經得事多,看這幾個月的所謂‘新政’,老百姓最痛恨的是那幾件事?”
王文韶雙耳有些重聽,除了聽見慈禧太后喊自己的名字,以及看出意在詢問之外,“上頭”說些什麼,一無所知。遇到這樣的情形,他有個應付的辦法,便是守著道光以來那班“太平宰相”一脈相傳的心訣:“多磕頭,少說話。”
此時磕頭,表示沒有意見。慈禧太后便又指名問錢應溥,他陳奏了兩件事:一件是朝局務求安定;一件是各省祠廟,不在祀典者,一律改為學堂一事,地方奉行不善,形成騷擾,請降旨禁止。
慈禧太后對於安定朝局這一點,不曾有何表示,停止各省祠廟改設學堂則深以為然。接下來再問興革事項,剛毅可就又忍不住要發言了。
他亦是陳奏了兩件事:一件是原有詔旨,自下科起始,鄉會試廢止八股,一律改試策論。剛毅建議,一仍其舊,恢復八股文。
“八股文的卷子,我也看過,竟不知道說的是些什麼?”慈禧太后一面說,一面擺頭,“兩把兒頭”上的明黃流蘇,晃盪得很厲害,“倒是策論,問什麼答什麼,誰有見識,誰沒有見識,還看得出一個好壞。”
這是不主張恢復八股,剛毅應一聲:“是!”
“其實新政也不一定樣樣都壞,從同治以來,不也辦了許多新政?皇帝當初跟我說,要辦新政。我說,誰不願意國富民強?只要真的對國家有益處,我沒有不贊成的。剛才榮祿也說,新黨要辦,新政不一定都得廢了!離經叛道,壞祖宗成法的,自然要廢,有些有道理的,又何必廢它?”
一聽慈禧太后支援榮祿的見解,剛毅大不服氣,本來預備順從的,頓時非爭不可了。
“回皇太后的話,開科取士,用八股文就是祖宗的成法,所以稱為‘制藝’。”他提高了聲音說,“如今的新政,跟皇太后當年垂簾所行的新政不同。如今的新政,全是康有為想出來的花樣。若說康有為要嚴辦,康有為想出來的新政不必廢,那,自己可就站不住腳了。”
這話形同頂撞,尤其是搬出“祖宗成法”這頂大帽子,針鋒相對,更堵住了慈禧太后的嘴。訓政之初,必須樞臣效命,她只好讓步:“說得也有點道理。那就恢復吧!”
“喳!”剛毅答得很響亮,接下來又陳奏第二件事:“文科既然恢復舊章,武科亦應同樣辦理。仍舊考試馬步箭刀弓石等等技藝,不必考試什麼洋槍洋炮……。”
“這件事,我可不能答應!”慈禧太后截斷他的話說,“弓箭不管用了!這些軍務上頭的事,你不懂!慢慢兒再說吧。”
這碰了很大的一個釘子。剛毅不敢再說,心裡當然更不舒服,因為武科改制這一項新政,為榮祿所全力贊同。而慈禧太后所說的,“軍務上頭的事你不懂”,明是指他不如榮祿。
這是剛毅覺得最不能容忍的一件事。
慈禧太后亦覺得話不投機,十分無趣,兼以年高神倦,便結束了這一天的“常朝”。
等軍機處將承旨所擬的上諭,用黃匣盛放,進呈御覽,認可退回之時,黃匣中另附了一張慈禧太后的硃諭:“著榮祿在軍機大臣上行走,遺缺著裕祿去!”
榮祿是大學士,而剛毅是協辦大學士,儘管入軍機在後,但後來居上,剛毅更覺不快,然而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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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預定的會審康黨之期。陳夔龍坐車到刑部,走到半路,為總理衙門派來的蘇拉追了上來,叫住車子,氣喘吁吁地說:“陳老爺,刑部派人來通知,你老不必去了,用不著會審了!”
原來有個陳夔龍的同鄉前輩黃桂洌В�秩胃=ǖ烙�罰�鞘鼐膳傻慕〗��耙惶焐險勖蘢啵�暈�巡犢檔常�靶�緹齠稀保��氖恰翱制漕��呦眨�唇嵬庋螅�律��洹保��雜Ω謾八儺寫χ危�躍�蠡肌薄S鍾幸桓鏊搗ǎ�乒痄'是舊黨而非後黨,愛君之心,並不後人,深恐這樁欽案,一經會審,有人會任意攀扯,添過於上,使得已被幽禁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