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呢?”
“南面對岸叫做寶月樓,是乾隆年間特為築來給回部的容妃住的。”
“喔,喔,”張殿臣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從西長安街回回營那一帶,往北看過去,皇城裡頭有座高樓,想來就是寶月樓了?”
“你說對了!當初拿寶月樓蓋在那個地方,就為的是好讓容妃憑欄眺望回回營的風光,稍慰鄉思。”
“是!”張殿臣想了一會說,“寶月樓既在皇城根,總比較荒涼。我看,南面或許有辦法。”
聽這一說,王五精神一振,急急問道:“殿臣,你說,你是怎麼打算來著的?”
“此刻還不敢說,你老人家知道的,我有個表弟在通政司衙門當差,家住雙塔慶壽寺,那裡可以做個接應的地方。”
這樣渺渺茫茫的一句話,王五不免失望。但譚嗣同覺得,這多少也算一個頭緒,不妨就從這一點上往下談。
“我這個表弟最聽我的話,倘或能夠把皇上從瀛臺救出來,就近在我表弟那裡藏一藏,倒是很穩當的一個地方。”張殿臣說,“不過,以後可就難了!”
“以後是我的事。只要能救駕到令表弟那裡,我可以請英國或者日本的使館,派車子去接。”
“好!”王五先將責任範圍確定下來,“咱們就只商量從瀛臺到寶月樓牆外那一段路好了。”
雖不過咫尺之路,但在禁苑之內,便如蓬山萬重。張殿臣細細思量下來,提出兩件必須做到的事。第一,是聯絡皇帝左右的親信太監;第二,要買通奉宸苑中管船的人,因為皇帝要從瀛臺脫困,只有輕舟悄渡。但如能在護軍營中找到內應,那就一切都方便了。
談到這裡,已近午夜,王五突然想起,秦稚芬所託的事,還沒有交代,“荒唐!我從沒有做過這種事!”他煩躁不安地出了一身汗,“我得趕緊到秦五九那裡去一趟。”
七四
秦稚芬一夜不曾睡。雖然城門一開,便另外派人到錫拉衚衕,打聽得張蔭桓安然無事,但午夜時分,王五來訪,談到他在東興樓所聽來的,關於張蔭桓得罪了慈禧太后和李蓮英的故事,大為擔憂,就輾轉反側,通宵不能安枕了。
天色微明,便已起身。時候太早,還不便去看張蔭桓,就去了,張蔭桓上朝未歸,亦見不著面,一直捱到鍾打七點,到底耐不住了,關照套車進城。
到得錫拉衚衕,張蔭桓亦是剛從西苑值班朝賀了慈禧太后回府。一見秦稚芬,很詫異地問說:“你怎麼來得這麼早?”
秦稚芬老實答說:“聽了些新鮮話,很不放心,特為來看看。”
“大概沒事了!你不必替我擔心。我還沒有吃早飯,正好陪我。回頭咱們一面吃,一面談,我也聽聽,是什麼新鮮話。”
於是秦稚芬夾雜在丫頭之間,服侍張蔭桓換了衣服,正要坐上餐桌,聽差神色張皇地報:“步軍統領衙門有人來了!”〃奇…_…書……*……網…QISuu。cOm〃
秦稚芬一聽色變,而張蔭桓卻很沉著,按著他的手說了句:“別怕!不會有事。”
及至便衣出見,崇禮派來的一名翼尉,很客氣地說:“請張大人到敝處接旨!”
聽說接旨,張蔭桓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不願讓家人受驚,所以平靜地答說:“好!等我吃完飯就走。”
回到餐桌上,神色如常,只是秦稚芬卻不敢再說那些徒亂人意的故事了。張蔭桓當然也不會有太多的話,靜靜地吃完,換上公服,預備到步軍統領衙門去接旨。
須臾飯罷,張蔭桓不進內室,就在小客廳中換了公服,一如平時上衙門那樣,從容走出大廳。那翼尉是老公事,看他這副神態,知道他掉以輕心,自覺有進一忠言的必要。
“大人,”他說,“如果大人有話交代夫人,不要緊,卑職還可以等。”
張蔭桓一顆心往下沉!這是暗示他應與妻子訣別,有那樣嚴重嗎?剎那間想起自己在洋務上替朝廷解決了許多的難題,以及慈禧太后屢次的溫語褒獎,誰知一翻了臉是如此嚴酷寡情!他平日負才使氣慣了的,此時習性難改,傲然答道:
“不必!”
說著,首先出門上車。翼尉緊接在後,與從人一起上馬,前後夾護,一直到了步軍統領衙門,將他帶入一間空屋子,那翼尉道聲:“請坐!”隨即走了。
張蔭桓原以為崇禮馬上就會來宣旨,誰知直坐到午時,始終不曾有人來理他。聽差當然是被隔離了,只能問看管的番役,卻又不得要領。守到黃昏,餓得頭昏眼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