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部分(1 / 4)

小說:慈禧全傳 作者:蒂帆

其實醇王的這個奏摺,主要的,亦是為恭王而發,彼此心裡都明白,恭王是個很爽快的人,不作惺惺之態,率直說道:“醇王所有的差使,宜乎都開去。以親王世襲罔替。”

與議群臣,相顧默然,只有禮部尚書萬青藜說了話,但與開去醇王所有的差使無關。他問:“醇親王的稱謂如何?”

這一問絕不多餘,相反地,正要有此一問,才能讓恭王有個表達意見的機會,他加重語氣答道:“但願千百年永遠是這個名號。”

這就是說:醇親王永遠是醇親王。生前既不能用“皇父”的稱號,身後亦不會被追尊為皇帝。如果有此一日,那便是蹈了明朝“大禮議”的覆轍,決非國家之福。

定議以後,少不得還有許多私下的議論,特別是翁同龢的話多。自從皇帝一病,連番召見。每每與軍機、御前“合起”,儼然在重臣之列,而且又新奉懿旨,與近支王公、軍機大臣、內務府大臣一起為皇帝穿孝百日,這更是太后把他看作皇室的“自己人”的表示。因此,翁同龢不肯妄自菲薄,覺得遇到自己該說話,可說話的時候,應該當仁不讓。

他要說的話是:醇王別項差使可開,管理神機營的差使不可開。因為神機營是醇王一手所經理,如果改派他人,威望夠的,未見得熟悉,熟悉的威望又不夠。然而這話他又不肯在閣議中說,怕恭王不高興,只在事後預備上一個奏摺,專門陳述這個建議。

這天晚上正在燈下寫摺子,聽差來報,說“崇公爺來拜。”這沒有不見的道理,於是翁同龢具衣冠,開正門,親自出迎。

崇綺貴為公爵,但論科名比翁同龢晚,所以在禮節上彼此都很恭敬,吃臘八粥的日子,滴水成冰,大廳上太冷,延入書房款待。

崇綺新喪“貴婿”,心情自然不好,決不會無因而至,翁同龢意會到此,便很率直地動問來意。

“聽說老前輩預備建言,留醇王在神機營?”崇綺這樣問說。

翁同龢很機警,話說半句:“有是有這個想法,還待考慮。”

“我勸老前輩打消此議。”崇綺說道,“神機營的情形,沒有比我再清楚的。”

接著,他便滔滔不絕地大談神機營的內幕,章程如何荒謬、人材如何蕪雜?他在他父親賽尚阿因貽誤戎機被革職時,連帶倒黴,以後在神機營當過文案,所說的話,雖不免張大其詞,卻非無的放矢,所以翁同龢不能不重視。

但是,崇綺的攻擊醇王,所為何來?卻費猜疑。以他此刻的處境而論,真叫“沒興一齊來”,韜光養晦,猶恐不及,無緣無故開罪醇王,豈非不智之至?

這就見得內中必有文章了。翁同龢便把那個未寫成的摺子擱了下來,第二天進宮,找著榮祿,把崇綺夜訪的經過,略略一提,向他徵詢意見。

如果說神機營腐敗,醇王固然不得辭其咎,榮祿卻要負很大的責任,因為他一直是醇王最得力的助手。然而榮祿卻深沉得很,笑笑答道:“你等著看吧!”

聽得這樣說,翁同龢自不便深問,敷衍了些閒話,已離了內務府朝房,預備回弘德殿時,榮祿卻又喊住了他。

“平翁,平翁!”榮祿將他拉到一邊,“我給你看一篇文章。”

說完,他從靴頁子裡取出一張素箋,遞到翁同龢手裡,開啟來一看,是一份折底,寫的是:

“竊維立繼之大權,操之君上,非臣下所得妄預。若事已完善,而理當稍微變通者,又非臣下所可緘默也。大行皇帝沖齡御極,蒙兩宮皇太后垂簾勵治,十有三載,天下底定,海內臣民,方將享太平之福。

詎意大行皇帝皇嗣未舉,一旦龍馭上賓,凡食毛踐土者,莫不籲天呼地;幸賴兩宮皇太后,坤維正位,擇繼咸宜,以我皇上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並欽奉懿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仰見兩宮皇太后宸衷經營,承家原為承國;聖算悠遠,立子即是立孫。不惟大行皇帝得有皇子,即大行皇帝統緒,亦得相承勿替,計之萬全,無過於此。

惟是奴才嘗讀宋史,不能無感焉!宋太祖遵杜太后之命,傳弟而不傳子,厥後太宗,偶因趙普一言,傳子竟未傳侄,是廢母后成命,遂起無窮駁斥。使當日後以詔命,鑄成鐵券,如九鼎泰山,萬無轉移之理,趙普安得一言間之?

然則立繼大計,成於一時,尤貴定於百代。況我朝仁讓開基,家風未遠,聖聖相承,夫復何慮?我皇上將來生有皇子,自必承繼大行皇帝為嗣,接承統緒;第恐事久年湮,或有以普言引用,豈不負兩宮皇太后詒厥孫謀之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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