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接駕的行列,一個個報名磕頭,等聲音靜止,大轎也進了行宮,直到寢殿前院停下,先到的太監宮女,一擁上前,行了禮接著各人的主子,進殿休息。
慈禧太后仍住西屋,剛要進門,聽得有人在一旁高聲喊道:“奴才給主子請安!”
是安德海!慈禧太后頗有意外之感,自然也很高興,但此時卻不便假以詞色,只說了兩個字:“起來!”
“喳!”安德海響亮地答應一聲,站起身來,疾趨上前,洋洋得意地揚著臉,掀開了青布門簾。
除了兩宮太后和雙喜以外,殿裡殿外的人,無不大感困惑,但只有小皇帝說了話,“皇額娘,”他拉著慈安太后的衣服問道:“小安子不是犯了過錯,給攆出去了嗎?怎麼又來了呢?”
“別多問!”慈安太后說了這一句,彷彿覺得不妥,便又說道,“犯了錯,只要改過了,自然還可以回來當差。”
第八部分慈禧全傳(八)(2 )
小皇帝不甚懂她的話,但也沒有再問,只翻著眼睛罵了句:“討厭!”
“不許罵人!”慈安太后拉著他的手說:“來吧,一身的土,讓雙喜給你換衣服,洗了臉好吃飯。”
兩宮太后都換了衣服,重新梳洗,然後傳膳。敬事房首領陳勝文,用個銀盤,遞上“膳牌”,薄竹片塗粉書名,在傳膳時呈進,以便引見或召見。
慈禧太后翻了一下,看見恭王的名字,便向慈安太后徵詢意見:“咱們跟六爺見個面兒,問一問京裡的情形吧?”
她的聲音很大,彷彿是故意要說給什麼人聽似地,慈安太后懂得她的意思,越到緊要關頭越小心,防著有肅順他們的耳目,便也提高了聲音答道:“是啊!我就惦念著宮裡,也不知安頓得怎麼樣了?”
這表示召見恭王,不過是問問宮廷瑣務,把他當做一個內務府大臣看待,無關緊要。而恭王自然也有警惕,遞牌請見,無非是因為自己的身分,不能不出此一舉,其實也不承望見著兩宮太后。所以聽得傳旨召見,心裡反而惴惴然,唯恐慈禧太后不識輕重,說出句把激切憤慨的話來,或會招致意想不到的阻礙和變化。
因此,當見著兩宮太后時,他特別擺出輕鬆舒徐的神色,磕了頭起身,又向小皇帝請了個安,隨即執著他的雙手,高興地說道:“皇上的氣色極好。一路沒有累著吧?”
“噯!一路還算順利。皇帝很乖、很聽話,上蘆殿行禮,都是一個人坐著轎子去。”慈安太后又吩咐小皇帝:“叫六叔!”
小皇帝受了誇獎,越發聽話了,叫一聲:“六叔!”隨即倚著慈安太后的膝頭,靜靜地看著恭王。
恭王卻轉臉去看慈禧太后,他不敢使什麼眼色,但她從他眼中也看出他的意思,便即閒閒問說:“京裡還安靜吧!”
“安靜。”恭王從容答道,“京裡聽說兩宮太后迴鑾了,民心振奮得很。”
“噢!”慈禧太后面有喜色,“可真難為他們了。天冷了,窮家小戶也得照應。可商定了什麼章程沒有?”
“請兩位太后放心。已經定了十月初一開粥廠。”
“那好。”慈禧太后沉吟了一會,很謹慎地問道:“董元醇那個摺子駁了下去,外面有什麼話沒有?”
這話很難回答,實情無法在此時此地陳奏,但又不能不作一些暗示,恭王想了一下答道:“大家都說,董元醇那個摺子寫得不好。”
寫的不好是說文字不好,不是意思不好,兩宮太后都會意了。
恭王見此光景,便不等她們再問,索性說在前面:“梓宮回京的大小事務,臣會同周祖培、桂良、賈楨、沈兆霖、文祥、寶洌В�褂懈嬙說睦銑計眥獵濉⑿砟似鍘⑽絛拇嫠�牽�忌塘亢昧耍�壞然噬系驕��床烤桶噯グ歟�蛭摶皇А!�
這一說越發叫人放心,慈禧太后便問:“明兒什麼時候到京啊?”
“大概總在未刻。”
“這一年多,大家把局面維持住,可真是辛苦了。在京的大臣,皇帝都還沒有見過,一到京就先見個面吧!”
說著,慈禧向慈安看了一眼,另一位太后就微微點頭。恭王察言觀色,知道慈禧太后是想一到京就動手,時機似乎太侷促了些。
他還在考慮,她卻在催了:“六爺,你看行不行啊?”
恭王心想,來個迅雷不及掩耳也好,於是很沉著地答了一個字:“行!”
這時慈安太后亦已看出慈禧急於要動手的意向,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口中便遲疑地問了出來:“明天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