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不忙,咱們喝著聊著。”
於是就在德祿的“書房”裡,搭開一張方桌,上菜喝酒。安德海上坐,德祿和趙四左右相陪,敬過兩巡酒,德祿開始為他吹噓。
“趙四爺,今兒算是你運氣好,也是安總管賞我一個面子,才能把他請了來。”他向趙四說,“你從沒有到宮裡去過,那知道安總管在裡頭那個忙呀,簡直要找他說句話都難。我說,安總管,”轉過臉來,他向安德海努一努嘴,“你讓趙四爺開開眼!”
安德海會意,矜持地笑道:“能拿到外面來拾掇的,還不是什麼好東西。也罷,拿來給趙四爺瞧瞧吧!”
於是德祿去把安德海帶來的那個布包捧了過來,開啟來,裡面是個黃緞包袱,包著個紫檀嵌螺甸的首飾盒,大盒子裡又是許多小錦盒,安德海一一把它揭開,寶光耀眼,美不勝收。趙四臉上,頓時有了肅然起敬的神色。
“請教安總管?”趙四指著一盒翡翠說:“這全是上好的玻璃翠,怎麼,一塊沒有用上?”
“我們太后不愛綠顏色的東西。”
“喔,為什麼呢?”
“這……”安德海又是一個矜持的微笑,“這可不便跟你說了。”
“宮裡有許多機密,連我們在內廷當差的都不知道。”德祿向趙四湊過臉去,放低了聲音,顯得極鄭重似地,“趙四爺,你回頭聽安總管跟你說說兩宮太后跟皇上的事,不過,你可得有點兒分寸,別在外面多說,那可不是好玩兒的事。”
“是,是!”趙四拚命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於是由德祿穿針引線,很巧妙自然地讓安德海得以大談官闈秘辛。一開始就很成功,因為談的是肅順的往事,安德海是身歷其境,而且發生過作用的人。談到與慈安太后的心腹宮女雙喜,合演“苦肉計”那一段,連德祿在內務府多年,也還是初聞,所以停杯不飲,聚精會神地傾聽。這樣一襯托,越發顯出安德府的“權威”。趙四大為興奮,自以為找到了一條最靠得住的路子。
“你看!”等他談得告一段落,德祿指著放在茶几上的暖帽,對趙四說,“就為了安總管立下這麼一件大功,恭王面奏兩宮太后,賞了咱們安二爺一支花翎。”
轉眼望去,金翠翎羽中,燦然一“眼”,花翎比藍翎不知好看多少倍!趙四做過官,知道它的身分,對安德海越發仰之彌高了。
“這也不過虛好看!不掌實權,什麼也沒有用。”安德海說,“譬如兩位太后吧,不管是口頭上,還是字面上,東邊的那位太后一定在前,可是,誰也不怕她。”
“外面都這麼說,實權在西太后手裡。我就不明白了,”趙四問道,“東太后難道就那麼老實?真個一點兒都不管?”
“也要管得了才行啊!”
趙四對這句話非常重視,因為祛除了他心中的一個疑團,怕兩宮太后中慈禧太后畢竟是“西邊”的,凡事落後一步,外面的傳說,不盡可信。現在聽安德海的解釋,是慈安太后根本就管不了事,那就只從這條路子上下功夫就是了。
於是談到正文,但以不是什麼光采的事,所以提到他在江蘇的情形,吞吞吐吐,不能暢所欲言。好在有德祿作必要的補充。而安德海亦根本未打算替他從“正路”上去辦,所以就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必去多問,唯唯然裝作已懂了的樣子,才得略減趙四所感到的,不能畢其詞的為難。
“你老哥的事兒,我算是明白了。麻煩是有點麻煩,不過……。”
安德海故意頓住,讓德祿去接下文:四目相視,會心不遠,該接話的人便說:“不過,總有辦法好想是不是?”
“走著瞧吧!”安德海說,“反正我有多大能耐,你總也知道。”
德祿點點頭,裝得面有喜色,卻故意轉臉看著趙四,遞過去的那個表情是:事情成了!等趙四點了頭,答以笑意,他才向安德海使個眼色:“請到這面來,咱們說句話。”
兩人站起身來,在遠處的椅子上坐下,隔著一張茶几,把頭湊在一起,低聲密語。在趙四看,他們是在為他籌劃路子,其實全不是那回事。
“看樣子,這小子是死心塌地了。”德祿問道,“你看,我該怎麼跟他說?”
這一問,安德海不免發愣,他原以為德祿早已想好一套話,只不過叫自己出面裝一裝幌子,誰知臨時問計,這倒把人難住了。
“我倒有個主意,”德祿的聲音越發低了,“就說走的曹大人的路子,你看行不行?”
“曹大人”是指曹毓瑛。安德海心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