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歸閩浙總督管,不在兩江的範圍。”恭王答道,“曾國藩或許怕招怨,要避攬權的名,想把浙江劃出去。這可不能準他了。”
“是啊!”慈禧太后又說,“王有齡怎麼樣?如果不行,乾脆放左宗棠當浙江巡撫好了。”
“那得要曾國藩保薦,前幾天已經有廷寄,讓他考察江蘇巡撫薛煥、浙江巡撫王有齡,稱不稱職?等他復奏上來,再請旨辦理。”
“杭州這麼吃緊,王有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慈安太后微蹙著眉說,“還有瑞昌,還有……。”她是想到了駐防的旗人,嘆口氣,沒法說得下去了。
慈禧太后卻是無動於衷,她關心的是恭王所說的:“曾國藩還要重用”那句話,是如何重用?已經當到總督了,除非內召拜相,可是前方的軍務,又叫誰負責?
這樣想著,她問恭王:“曾國藩又不能調到京裡來,還能讓他當什麼?”
“可以給他一個‘協辦’,仍舊留在兩江總督任上。”
“對了!”慈禧太后自笑糊塗,官文就是如此,以協辦大學士,留任湖廣總督,曾國藩正好照樣辦理。
“不過這也不必急。”恭王又說,“到過了年再辦,也還不晚。”
忽然,慈安太后象是驀地裡想到了一件極要緊的事,提高了聲音喊道:“六爺!”
恭王肅然答道:“臣在!”“先帝在日,有一句話,是指著曾國藩說的,你知道嗎?”
這一問不但恭王,連慈禧太后都莫名其妙。恭王實在想不起來,只好實說:“請母后皇太后明示。”
“先帝說過,誰要是剿滅了髮匪,不惜給一個王爵。這話你聽說過沒有?”
“原來是這句話!”恭王答道:“臣也彷彿聽人談過,不知真假,也不敢冒昧跟先帝請示。”
“是有的,”慈安太后說,“我親耳聽見過。不過,那是在軍務最棘手的時候說的,是真的願意這麼辦,還是牢騷,可就不知道了。”
君無戲言,就是牢騷,也要把它當做真話。但自三藩之亂以後,異姓不王,果真先帝有此意向,跟垂簾一樣,都是違反祖制的。恭王最近對“祖宗家法”,特生警惕,覺得茲事體大,需要從長計議,此時不宜先洩漏出去,免得將來難以轉圜。
把念頭轉停當,他這樣答道:“有了這句話,可見重用曾國藩,不悖先帝的本意。但獎勵激勸,不宜過當,否則就難以為繼了!所以這句話求兩位太后先擺在心裡,將來看情形再斟酌。”
第十部分慈禧全傳(十)(13)
兩宮太后都覺得他的看法很穩健。尤其是慈禧太后,對於“獎勵過當,難以為繼”,深有領會,覺得這確是駕馭人才的一個要訣。
“而且,”恭王又說,“照現在的樣子看,曾國荃立的功也不小,將來下金陵、擒匪首,這場大功,多半也是他的,如果曾國藩封王,他也得是一個公侯。”
提到曾國荃,慈禧太后加了幾分注意,隨即問道:“這個人怎麼樣?”
“這個人自然比他老兄差得遠了,不過年富力強,很能打仗。”
“才具呢?可能獨當方面?”
“磨練了這麼多年,再有曾國藩的教導,將來當然可當方面。”
“有曾國藩的教導,操守想來一定也是好的。”
對於慈安太后這句話,恭王便不敢附和了。他聽得許多人說過,曾九好財貨,每克一個名城,每打一場勝仗,總要請假回籍,廣置田產。前年在湘鄉起了一座大宅,前有轅門,後有戲臺,居然是建衙開府的模樣,以致連他的同鄉都大為不滿。這是那裡來的錢?雖不致於剋扣軍餉,打下一座城池,接收官庫,趁火打劫是免不了的。不過正在用人之際,這話也不必提了。
他不提,兩宮太后也不響,心裡卻都雪亮。於是仍舊談到紹興失守的事,恭王認為王履謙是團練大臣,卻以“並無統兵之責”的話推諉責任,十分可惡,主張革職拿問,交曾國藩查辦。兩宮太后自然照準。
等回到軍機處,辦好廷寄,飛遞安慶兩江總督行署。訊息已經傳了出去,在京的浙江人,大為震動,如果杭州淪陷,則洪軍又將併力進窺上海,對於江蘇全省的軍務,影響極大,所以江浙兩省的京官,紛紛集議,討論前方的局勢。
其時前方的局勢,相當複雜,江蘇只有靠水師扼守的鎮江以東一帶,以及華洋雜處的上海數縣在官軍手裡。浙江則杭州被圍,旦暮不保,寧波由於紹興一失,勢難堅守,算起來只剩下浙西湖州、浙東衙州兩塊乾淨土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