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轉到太后宮裡去觀望風色。
太后宮裡人多,做孝衣做得越發熱鬧,小安子探頭張望了一下,不想正遇見太后,連忙跪了下來請安。
“有事嗎?”太后問道。
不能說沒有事,沒有事跑來幹什麼?小安子只得答道:“奴才有話,啟奏太后。”
“你就在這兒說吧!”
“奴才主子吩咐奴才,說大行皇帝駕崩,太后一定傷心得了不得!奴才主子急著要來問安,無奈奴才主子,也是因為出了‘大事’,一急一痛,胃氣肝氣全發了,躺在床上動不了,心裡著急得很,叫奴才來看一看。奴才主子又說,倘或太后問起,就讓奴才代奏:現在裡外大事,全得仰仗太后,務必請太后節哀,好把大局給維持住。”
小安子瞪著眼說瞎話,面不改色的本事是出了名的,有時圓不上謊,就靠他老臉皮厚,裝得象真的一樣。但此刻這番謊話,卻編得極其高明,既掩飾了自己的來意,也替懿貴太妃裝了病,又面面俱到,一絲不漏,而且措詞婉轉誠懇,使得“可欺其以方”的太后,大為感動。
於是太后蹙眉問道:“我也聽說你主子人不舒服,不知道病犯得這麼厲害!傳了太醫沒有?”
“奴才主子不叫傳!說這會兒裡裡外外全在忙著大行皇帝的大事,別給他們添麻煩吧!”小安子略停一下又說:“奴才主子這個病,診脈吃藥,全不管用,只要安安靜靜歇著,一天半天,自然就好了。”
“既然這麼著,回頭給大行皇帝奠酒,她就不用出來了。”皇后接著又吩咐,“你回去傳我的話,讓你主子好好兒將養,索性等明兒個大行皇帝大殮,再來行禮吧!”
“是!”
“我還問你,剛才皇帝到你主子那兒去,聊了些什麼呀?”
這一問,恰好給了小安子一箇中傷張文亮的機會,“回太后的話,萬歲爺未曾見著奴才主子。”他說,“萬歲爺駕到,奴才主子疼過一陣,剛睡著。奴才回奏了萬歲爺,打算去喚醒奴才主子,張文亮就說:”不用了,不用了,走吧!‘萬歲爺還捨不得走,意思是要看一看奴才主子,讓張文亮架弄著,萬歲爺也就沒法兒了。“
“是這個樣子嗎?”太后訝異而不悅,但也沒有再說下去。
小安子看看無話,磕頭退下。回想剛剛那一番對答,自己覺想十分得意,特別是懿貴太妃的裝病,原來怕裝不過去,國喪大禮,難以逃避,不想輕輕巧巧地就得到了太后的許諾。
這是大功一件,得趕緊回去報告。
其時已近午刻,太后照預定的安排,傳諭各宮妃嬪齊集,到煙波致爽殿去為大行皇帝奠酒。於是二十歲出頭的一群妃嬪,一個個穿著素淡服裝,摘去了“兩把兒頭”上的纓絡裝飾,抹著眼淚,來到中宮——懿貴太妃是奉懿旨不必到的,奇怪的是麗妃也久久不至。
太后不斷地催問,總是沒有結果,最後雙喜走到她身邊,悄悄說道:“太后別等了,麗太妃一時不能來了!”
“怎麼?”
“清太后先別問。回來我再跟太后細細回話。”
太后最聽信這個宮女的話,便先不問,領著妃嬪,一起到煙波致爽殿奠酒舉哀,瞻仰大行皇帝的遺容。
纖纖兩指,揭開白綾,呈現在太后眼前的是一張皮色灰敗,兩頰和雙眼都陷了下去的“死臉子”,口眼都未曾緊閉。照俗語說,這是死者有著什麼放不下心的事,或者死得不甘心的表示。於是,剛剛舉過哀的太后,眼淚又象斷線珍珠似地拋落了。
第四部分慈禧全傳(四)(15)
“皇上!”她伸出手指,溫柔地抹了下大行皇帝的眼皮,默默禱告:“你放心上天吧!大阿哥已經即位了,難為他,六歲的孩子,竟未怯場,看起來,將來是個有出息、有福氣的。肅順挺守規矩,懿貴太妃也很好,這些人都算有良心,沒有忘記皇上囑咐他們的話。就是……。”
太后想到麗妃,禱告不下去了!她心裡十分不安,大行皇帝生前曾特別叮囑她要庇護麗妃,現在遺體還未入棺,麗妃那裡似乎已出了什麼亂子,這豈不愧對先帝?
想到這裡,太后急著要回宮去細問究竟,隨即出了東暖閣,其他妃嬪自然也都跟著出來,等太后上了軟轎,才各自散去。
“雙喜吶?”一回寢宮,太后便大聲地問。
“雙喜到麗太妃宮裡去了。”
“我正要問,麗太妃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太后所問的那個宮女,才十三歲,十分老實,也還不太懂事,怯怯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