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是革職的罪名。”
話雖如此,而自有軍機處以來,從無那一個人因為私用印封而獲罪的。為了掌握時效,取用方便起見,歷來的規矩,都是預先拿空白封套,蓋好了軍機處銀印,幾百個放在方略館,除了公務以外,私人有緊急或者秘密事故,需要及時通訊,也都取用印封,標明裡數,交兵部提報處飛遞。這雖有假公濟私之嫌,但相沿成習,變做軍機章京的一種特權。現在讓鄭錫瀛擺出公事公辦的面孔,跟曹毓瑛一作梗,害得別人也大感不便,因此人人側目冷笑,暗中卑視。
不過鄭錫瀛雖是個兩眼漆黑,什麼也不懂的黑章京,而立簿登記印封這一著,對曹毓瑛確是個有效的打擊,不僅秘密通訊,大受影響,而且因為他的舉動,也提醒了杜翰、匡源、焦祐瀛這些人,知道他一向擁護恭王,不免有所戒備。本來不管何等樣的機密大事,凡是軍機章京領班,沒有不知道的,如今卻很少使曹毓瑛與聞,發各省督撫的“廷寄”,多由焦祐瀛親自動手,寫旨已畢,親填印封寄發,誰也不知道其中內容。這一來,曹毓瑛就很清閒了。他自己也是個極善於觀風色的人,見此光景,格外韜光養晦,一下了班,不見客,更不拜客,只與幾個談得投機的朋友,飲酒打牌,消遣苦悶的日子。
自然,有時也不免談到軍機處的同事,提起鄭錫瀛,有人笑道:“此公的近況,倒有一首詩可以形容:”流水如車龍是馬,主人如虎僕如狐;昂然直到軍機處,笑問中堂到也無?“
這是相傳已久的一首打油詩,形容紅章京的氣焰,頗為傳神,但是,“那也只是他自以為紅而已!”在鄭錫瀛一班中的蔣繼洙,不屑地說,“其實,‘宮燈’又何嘗把他擺在眼裡?”
“不談,不談!”曹毓瑛搖著手,大聲阻止,“今宵只可談風月。”
賓客們相與一笑,顧而言他。到得定更以後,客人紛紛告辭,曹毓瑛暗暗把蔣繼洙和許庚身拉了一把,兩人會意,託故留了下來。
延入密室,重新置酒宵夜,曹毓瑛低聲問說:“兩位在京中的親友多,可有什麼訊息?”
“有個極離奇的訊息。”許庚身答道,“我接到京中家信,語意隱晦,似乎小安子的遣送回京,是一條‘苦肉計’奇Qisuu書網,藉此傳達兩宮的密諭。”
“可知道密諭些什麼?”
“那就不知道了。”
“我也有訊息。”蔣繼洙緊接著說,“聽說京中大老正在密商,垂簾之議,是否可行?”
“這就‘合攏’了!”曹毓瑛以手輕擊桌面,“如有密諭,必是發動垂簾!而且必是‘西邊’的主意。”
“這……,”許庚身俯身問道:“這觸犯,‘宮燈’的大忌,能行嗎?”
“誰知道行不行?走著瞧吧!”
在片刻的沉默中,許庚身與蔣繼洙同時想到了一個疑問:小安子果真銜兩宮之命,口傳密詔,那麼在京的朱學勤,必有所聞,難道密札中竟未提及?
“是啊!”當許庚身把這疑問提出以後,曹毓瑛困惑地答道:“我就是為這個奇怪!修伯的信裡,應該要提到的,而竟隻字不見。誠然,我曾通知修伯,近來有人在注意,書札中措詞要格外留神,但無論如何,象這樣的事,總該給我一個信啊!”
“會不會是‘伯克’截留了?”許庚身問蔣繼洙,“你跟他一班,想想看,有此可能否?”
第五部分慈禧全傳(五)(7 )
“我倒不曾留心。不過我想不至於。”
“何以見得?”
“修伯如果提到這些話,自然是用‘套格’,你想象他這樣的草包,一見‘套格’,有個不詫為異事,大嚷而特嚷的嗎?”
曹毓瑛和許庚身都同意他的看法。鄭錫瀛是個淺薄無用的人,倘若拆開京裡來的包封,發現一通語不可曉的“套格”密札,自然會當做奇事新聞張揚開來。照此看來,不是朱學勤特別謹慎,故意不提,便是小安子口傳密詔之說,根本就無其事。
“我看訊息不假。而且寧可信其有,不必信其無。”許庚身又進一步申論,“就算是無其事,也該朝這條路上去走!”
曹毓瑛深深點頭,舉杯一飲而盡,夾了塊蜜汁火方放在嘴裡,慢慢咀嚼著說:“星叔這話有味!我也常常在想,我輩當勉為元祐正人。但老實說,我亦不敢自信我的見解,現在聽星叔也如此說,可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元祐”是宋哲宗的年號,哲宗也是沖齡即位。宣仁太皇太后臨朝稱制,起用司馬光,重用呂公著、呂大防、範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