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邊,一邊用力地想要把你扶起來,一邊問你。
你倒在地板上,怎麼也沒有辦法爬起來。
你的手在地板上沒有方向地動著,你想要找到什麼支撐物。你的手碰到隔門最近的那隻枕頭,你把它抓過來,你把它拖近,你痛苦地翻滾了一下,臉朝下深深地埋在枕頭裡。
我飛快地關上門。我開啟抽屜,我在你的床上翻找,我蹲下來,在地板上找。我回頭找掃帚。我用掃帚在床下掃出了滾落在下面的藥瓶。
藥瓶的蓋子是擰緊的。你在劇烈的疼痛中怎麼也無法擰開它。
我努力聚焦視線,看上面的標註,我把藥片倒在手心裡。我站起來找水杯。
我渾身大汗才把你翻過來,託著你的頭,讓你靠在我的膝蓋上。我把藥片放在你的嘴邊。你含到了藥片。
你全身溼透,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你全身都在發抖。
我把水杯送到你嘴邊。我聽到你的牙齒叩碰到水杯邊緣的聲音。你終於吞下了藥片。
“熱水袋。你抱著它。會好受一點的。”我結結巴巴、驚慌失措地說,“你抱緊這隻,我再去灌一隻更熱一點的。很快就好。你忍耐一下。”
你艱苦地搖頭,表示不需要多一隻熱水袋。你想要別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我順著你手指的方向,看著書桌上。
“是這個嗎?還是這個?”
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地在桌上亂找。
我說:“這些都不是你要的嗎?”
這時,我看到了桌子上的德生牌收音機。我說:“是這個嗎?”
你痛苦地表示“給我”。
我雙手顫抖著,把收音機開啟,跪在你身邊,遞給你。
你一把將收音機抓了過去。你掙扎摸索著把它的音量開到更大。
裡面傳出嘈雜的音樂聲。
有個男人的聲音在裡面唱著:do…u…love…me…enough…to…let…me…go?
他懶洋洋的、不抱希望的聲音,在一片噪音當中有氣無力地反覆地唱著這句。
在很大的音樂聲中,你發出了一點痛苦的聲音。
音量突然增至最大,你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我的心臟立刻就不能跳動了!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你這樣痛苦的聲音。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疼得失控慘叫。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找收音機了。你要用它來淹沒掉自己在疼痛中無法忍住的聲音。
(四)
搖滾樂器的聲音穿越了樓板,刺穿了我的心臟。
我呆呆地跪坐在你身邊,看著你倒在地板上,緊緊地抓著那隻收音機,就像抓著洪水中一塊漂浮著的木板。
時間就此凍結了。世界變得非常遙遠而陌生。
架子鼓的聲音強烈地響著。持續地、強烈地響著。
我的心臟變成了無數的空洞。
“喂,樓上的!那是誰家的收音機啊?不能開小點音量嗎?”窗外傳來了鄰居在下面的喊叫。
你的手指鬆開了。
收音機從你手裡掉下來,摔落在地板上。
我被驚醒過來。我撿起收音機。
我顫抖著手指,我幾經努力,終於把它關上了。
架子鼓的打擊聲和那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下一片寂靜。
你也昏厥過去,沒有知覺了。
(五)
你靠在枕頭上。你睜開了眼睛。
你看著我,說不了話。
“好點了嗎?”我淚流滿面地說。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你輕微地點頭。
“這麼痛,要不要去醫院啊?我去找高雄過來好不好?”
你搖頭表示不要。
“你還要再多用一片藥嗎?”
你搖頭。
你摸索著找什麼。
“找這個嗎?在這兒。沒有摔壞。”我把收音機放在你眼前。
我說:“它質量很好。”
你看著我。我說:“你聽,音色完好無損的。”
我輕輕旋開音量。
男主持人很有磁性的聲音輕輕地響起來:“下面這首歌的歌詞裡有一句曾經是我最喜歡的。在人生許多黯淡的時刻,我都想起它。這句歌詞是: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
但是,那天,他播放錯了。接下來的是一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