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選擇的代價,也實在是太沉重了!你還要粉身碎骨多少次,才能還清它?”
你說:“這就像是一個人用木勺去淘盡四大海的海水,只要持之以恆,只要有無限的時間,只要他從此不再更造罪業,終有一天,他可以做到。無論債務多麼沉重,總會有還完的一天。時間是無窮無盡的,它站在我們這一邊。”
我說:“可是,你讓我怎麼能忍見?讓我怎麼能忍見你這樣一次又一次。。。。。”
我沒有勇氣把後面的句子說完,我不忍說,怎麼能眼看著你一次又一次經短命的折磨,不得長壽,無法善終?怎麼能眼見這一切迴圈往復,你陷落其中,永在血途,無法解脫!
你說:“我知道你不忍見我這樣受苦。可是,心心,為什麼你對他們沒有同樣的不忍呢?讓他們去犯下錯誤,來承受惡果,我們就能忍見嗎?”
我說:“。。。。。。。”
你說:“我們的愛,範圍不應該這麼狹小,對吧?狹小的愛,均非深愛。真正的深愛,必定是極為廣博的,必定普澤萬物。”
我默然。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對的。
你說:“心心。聽我說,那些死在戰爭中的人,是我親手或者下令屠戮的,這都是我的債務。你並不在其中。只要你能捨離我,就不會再承受這樣的錐心之痛。”
你說:“只要你不眷戀我,視我如一片秋天的落葉,視我如一個過去的季節,這痛苦就不會觸及你。只要你能放下這眷戀,你就能解脫。你不必跟我一起受苦。”
我搖頭。我說:“不!”
我說:“我決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我說:“我們是左手和右手,我們是唇亡與齒寒,我們從來,就不曾是兩個人。”
(三)
你說:“那麼,就,別這樣悲傷,心心。”
你說:“要知道,天道是從來不會虧待任何人的。如果我們奮勇承擔了天下人的痛苦,那麼,就會得到同樣宏大的報償。我們會得到能夠擔取天下痛苦的那種力量。”
你說:“還記得你前生的渴望嗎?這力量,就是你之前渴慕了一生的那種力量。就是你在觀世音菩薩的塑像前跪拜下去,發願要擁有的那種力量。”
你說:“聽我說,心心。不要讓眼淚淹沒此刻和你的餘生。這力量,只能從經的痛苦裡獲得,它無法從沒有挫折與風浪的生活裡誕生。這力量,是對穿越痛苦者的獎賞。無論是我,無論是你,無論是前行者,還是後來者,我們,都必須穿越最深的痛苦,經無數次的粉身碎骨,才能得到它。”
你說:“在清川的溪水邊,在那棵古老的青松下,在燕塘關外的小山崗上,我們並肩看著遠處的城牆,看著落下去的夕陽,那時,我就想好了,我決定走這條道路,義無反顧。”
你說:“如果你選擇不離開我,那麼,你會跟隨我嗎?”
我看著你。我流淚點頭。我說:“我會跟隨你。我會。”
你伸手擦去我臉頰上的淚水。
你說:“心心,今天的這些眼淚,和你前生流過的那些眼淚,有何不同嗎?”
我說:“有的。以前,它們是為你流的,為軟弱無助而流。現在,它們是為所有的生命流的,讓所有生命中的哀慟、心碎、絕望、無助,都湧向我吧,都透過我,洶湧而下。”
你溫存地笑了笑。你說:“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們卸下了未來生命中的痛苦,而我們能夠學會擔負起它。”
我說:“是的。兩全其美。非常好。”
你說:“所有的債務,也同時都是禮物。端看我們,能不能去領受它。”
你總是對的。然而,我知道,自己只是口頭上如此表述,內心裡,我並不覺得這樣很好。我並不想擔負起生命中的痛苦,我依然是在想著要逃避它。我連自己的痛苦,都無法擔荷,更不用說,去擔負其他人的。
(四)
你說:“心心,一段感情,不管多麼恩愛,終必以分離收場。沒有一個例外的。”
你說:“很多人羨慕白頭到老的伴侶,但其實,他們婚姻中的每一天,都是在隱藏潛伏的恐懼中度過的,這心底的恐懼就是:他會離開,他會死,我會失去這一切。”
你說:“恩愛越深,便恐懼越深。人們害怕到都不敢深想。恩愛的快樂,其實不是如我們所想象的那樣完美的。這快樂,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你說:“假設我健康無病,假設我們能夠順利結合,假設我們能夠白頭偕老,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