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大嬸興奮地說:“您把他嚇壞了,薇羅裡什卡,他以後都不敢再回來了!”
事實證明,她的預言是對的。從那以後,那個傢伙再也沒有來過冬湖小鎮上。
(三)
槍擊事件發生過之後,我在營地儼然成為了倍受尊敬的女士。
好多人看到我走過來,都會摘下帽子和我主動打招呼,甚至還有人會遞給我一朵採來的野花。
沈先生說,這是一個臣服於力量的民族。
他們尊敬有力量的人也只尊敬有力量的人。
沈先生說:“你好像贏得他們的尊敬了。”
但是,我自己知道,這個行為並不叫作有力量。
我對沈先生說:“真正的力量,不是讓這種人害怕,而是能幫助這種人變好。”
沈先生聽了以後,就說:“因為剛剛這句話,你現在也贏得了我個人的尊敬。”
第九百六十四章 劈柴
(一)
槍擊事件後第三天,逸晨先生帶著他兒子梁欣從附近的大城市回來了。
有些日子沒有見過樑欣了,他的身高和體重又往上躥了一大截,現在已經完全長成個標標致致的壯小夥子了。
寬闊的肩膀、修長的雙腿、凸出的胸脯肌肉和胳膊肌肉,淺淺的酒窩,堪稱玉樹臨風,甚至嘴角也長出了毛茸茸的髭鬚。他的性格還是那麼內向與靦腆,三言兩語就會臉紅。
他提著一個軍用迷彩的行李包,站在他父親身邊,規規矩矩地向我和沈先生打招呼,稱呼沈先生為叔叔,稱呼我為姐姐。
逸晨先生聽沈先生說了整個槍擊事件的來龍去脈,聽完之後,就一直拿眼睛看著我。
在他的注視下,我覺得有點慚愧起來。第一次地,我覺得這件事情做得有點孟浪了。我該更冷靜一點,想個更圓滿的解決辦法的。
梁欣一雙溫存的單眼皮小眼睛,也跟著他父親不住地打量我。
我更加覺得慚愧,我好像沒有給年輕人樹一個好榜樣呢。
逸晨先生說:“對人開槍是什麼感覺?很痛快,是吧?”
我低頭說:“對不起,我知道做錯了。”
我分辯說:“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這樣隨便地惡意對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逸晨先生說:“開槍的那一瞬間,你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為了幫助對方,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
我無語。
我說:“我以後不再碰獵槍了。”
逸晨先生說:“這句話,還是我在你的作品中看到的:射擊的標靶,應該在內,而不在外。”
我看了看沈先生。
他對我聳了聳肩。
我又看了看梁欣。
梁欣對我露出一個崇拜和理解的微笑。
我再次說:“好吧。我錯了。錯在知行不能合一。外在的考驗一出現,心就還是失唸了,就還是跟著習慣跑了。”
有些人就是有逸晨先生這樣的威嚴,他就像一面雪亮的鏡子。
站在他的面前,你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刻意覆藏起來的那些缺點。
(二)
第二天早上醒來,聽到小木屋外傳來一陣陣劈木頭的斧鑿聲。
我懶懶地披散著頭髮,推開木護窗一看,原來是逸晨先生帶著梁欣,兩個人穿著毛衣和背心,正在院子裡的空地上,劈著壁爐燒的木柴。兩個人各持著一把長柄的斧頭,正掄圓了胳膊,上下揮舞,兩人的旁邊還放著一架手拉的雙柄長鋸。
他們已經幹了一會兒了,把前些天從上游衝下來的那些木柴已經劈了一小垛出來,碼放在了屋前走廊的一角。
現在,父子倆正在劈著一根結實的橡木。
我隔著窗戶和他們打招呼。逸晨先生說:“走廊上有衝好的咖啡,牛奶也是溫的。”
我係緊棉睡袍,坐到走廊上來,一邊看他們劈柴,一邊端著杯子,品嚐著逸晨先生從城裡帶來的掛耳咖啡。
梁欣幹這活兒顯得駕輕就熟了。從他很小的時候起,逸晨就總是帶著兒子自己動手劈木柴作為冬季家用壁爐的燃料。
逸晨的道理是:如果一個孩子從來沒有親自動手劈過柴,他就會以為冬天的溫暖來自人工的壁爐,而不是大森林的慷慨。
我走下走廊,湊近過去,仔細打量著他們正在對付的那根橡木。
從年輪上看,這棵橡樹生於1860年。那時美國還在內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