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哪天也帶來給我們看看嘛,別藏著啊。”
你笑了笑,你說:“我是真喜歡畫畫。”
汪指導說:“真的假的?說幾個畫家的名字聽聽?”
你說:“國內畫壇,我喜歡吳道子和吳冠中,國外,我喜歡塞尚、凡高和莫奈。”
汪指導依然略帶狐疑地看著你:“塞尚?凡高?莫奈?”。
你說:“不信,下次我可以畫給你看。另外一張票是幫我夜校同學要的。凡高的原作,還從來沒有在中國國內展出過。對於喜歡凡高的人來說,這畫展是無價的。”
這時,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汪指導在鈴聲裡把兩張門票遞給你,壓低聲音地對你說:“我可提醒你啊,不要不能自拔,小心風言風語。”
你看著他笑了笑。你低聲說:“我會處理好的,放心。”
(二)
3月30日上午10點,學校春遊的大客車朝著目的地飛馳的時候,我們在畫廊的臺階上相會了。
你站在那裡,不斷地看著手腕上的表。
你手裡拿著票和主辦方分發的中英文介紹資料,在臺階上走來走去。
你看到我揹著運動包穿過馬路,向你的方向飛跑。
你馬上迎了過來。
我們在第二級臺階上互相遇到。
我站在你面前急促地呼吸。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喘得說不上話來。
你說:“幹嘛跑成這樣?”
我一邊喘,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請假費了很多工夫,我來晚了。”
我說:“我怕你等太久著急了,怕你以為我不來了。”
你說:“下次不要這樣跑了。要點喝水嗎?”
我們在畫廊門廳的飲水處喝水。
你喝了一口,然後你說:“把杯子給我。這兒的水是涼的。我去那邊服務檯幫你兌點熱水的。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那邊的飲水機電源是開著的。”
在我等你回來的時候,我發現這個畫展真的很冷清,差不多可以說是門可羅雀。
因為今天已經不是開幕式了,所以現場沒有看到什麼重要的領導。
我看到一些人在入口處登記一下單位和姓名,轉身就走了。另一些人進去了五分鐘也就出來了。很顯然,他們是為了完成任務而來點個卯的,對凡高本身,並沒有多少興趣。
整個展館裡靜悄悄的,就好像這裡一直以來都是空置的房間一樣。藝術家要找到知音,還真是很困難啊。怪不得凡高的畫生前並沒有賣出高價。
等你回來,我喝完溫開水之後,我的喘息也慢慢平復了。
你遞給我一張門票和一份資料。
你說:“一會兒進門登記的時候,記得寫化學組徐老師的名字。”
你說:“你先進去慢慢看吧。從第一展區看起。看完不要出來,待在最後一個展區那裡。”
你說:“我在凡高最後的《自畫像》那裡等你。”你指點著說明資料上的一幅畫說。
(三)
現在我們都在展廳裡了。
按照事先的約定,為避免給人家看到我們在一起,我們進去以後就各奔東西。
我從展覽的第一區順著看起,而你從展覽的第六區倒著看起。
所以,那天,我們就是沿著不同的時間順序經過著凡高悲慘的一生。
那天,我首先看到的是凡高的一些鉛筆素描和早期畫作。
那種鉛一般的沉重和令人抑鬱的昏暗,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地壓著我。
我覺得自己不是在一個層高8。5米的展廳裡走動,而是在一個地下煤礦狹窄黑暗的甬道里,揹負著某種非常沉重的東西緩慢地爬行。
四周的空蕩無人和寂靜無聲,加重了那種層高低矮、空氣缺少的感覺。
我沿著展板慢慢地走動著,就像獨自一人摸黑走在北極冬季的永夜裡。
我不禁油然而生對一個氧氣面罩的渴望。
我一邊看著一幅幅昏暗不明的畫面,一邊心裡想著維也納晨曦初露的森林。
我想著凡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他年輕的心裡,為什麼會有這樣世界末日一樣陰暗的白天。是什麼遮蔽了陽光的透射?是什麼讓他的心裡如此灰塵漫天?
那麼多人喜歡凡高,可見,很多人的心裡,都有這樣陰暗的黑影。
藝術家只不過是表達了人們感覺難以表述的東西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