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細打量這兩個人,兩個人披頭散髮,臉上汗水縱橫交錯。你依稀認出其中一個,好像是於文濤軍中的一個小頭目,叫錢忠,但不敢很肯定。
你心裡一陣緊縮。若他是錢忠,看這模樣,峪口一定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你問:“你可是錢忠?”
錢忠哭道:“正是標下。崔統領,我們完了,全完了!”
你說:“不要慌張,也不要哭,清清楚楚地從頭說起,什麼全完了?”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於文濤的手下。他們向你報告了峪口失守的情形。
錢忠說了景雲帶人賺開營門,刺殺於文濤,與黑塞部裡應外合攻佔了黃桑峪口的事情。他說,在與黑塞部的戰鬥中,於文濤的副統領戰死之前,令他們趁亂逃走,去山下向崔家集守軍通告景雲已經叛變投敵,峪口即將失守的訊息,但是他們沒有搶到馬,速度沒能快過黑塞部的馬隊,他們還剛剛到達莊集的北門附近,北門裡面,景雲的人和守門的人就已經打起來了,而黑塞部的騎兵也已經衝到了北門口。在混戰中,他們不敢再繼續進莊,覺得莊鎮已破,大勢已去,無法挽救,殺進去也是白白送死,倒不如繞路去臨水向丁友仁的守軍報告敵軍進襲的訊息。
他們一路奔跑,已經累得不行了,不得不倒在這片小樹林中休息一會兒。誰知剛剛躺下,兩人就聽樹林外馬蹄聲大作,兩人兩騎從身後煙塵滾滾而來,旋風般地掠過了樹林。
錢忠眼尖,一眼就認出了你,隨即看到了吳順的身影。他驚訝道:“剛剛過去的,好像是清風寨的崔統領和吳順!難道是崔統領病癒從清川趕回來了?”
兩人大喜過望,便衝出樹林,大聲呼喚你們。
(二)
你聽說父親已經去世,景雲叛變投敵,於文濤被害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靂,頓時覺得頭痛欲裂,氣急攻心,胸口一熱,嗓子一甜,你哇地一聲就噴出了一口鮮血。
你臉色煞白地在震驚與悲痛中呆立了一分鐘,不能動彈。吳順看著你這樣,嚇得魂都要飛了。他策馬靠近你,搖著你的胳膊,但他說什麼,你完全都聽不見。
父親什麼時候受的傷,怎麼能傷到那麼重,為什麼都沒有人來清川告訴我,這些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父親去世我都不在他身邊,琴兒一個人在莊集的家裡,敵兵已經衝進了莊集……
你腦袋裡紛紛擾擾都經過了無以數計紛亂的念頭。
然後,你終於控制到自己,鎮定了下來。
你奮力把顱內竄升的疼痛壓制下去,你吩咐錢忠二人繼續前往臨水報信。你說目前尚不能判定敵軍是小股襲擾搶掠還是大規模進襲,但須請臨水丁友仁迅速撤離婦孺,做好破釜沉舟惡戰一場的最充分準備,請丁友仁立刻會同燕塘關嚴方成、孫湛明速告朝廷北線戰況,準備全線拒敵。你說,你會盡力弄清敵情,為他們贏得備戰時間,努力扭轉戰局。你說會以生命保證,替父親嚴守防線,決不讓敵軍從崔家集方向開啟缺口深入漢地。
錢忠臨走前對你說:“崔統領,莊鎮你現在不能去了,裡面敵兵太多,你們有馬,看看能不能找條小道去清風寨吧,敵人好像不知道清風寨那邊還有營地和幾個哨站,營地裡還有漢軍,而傅統領那邊,可能也不知道峪口和莊鎮都出事了。他們現在被敵兵兩頭堵上,困在山裡了。”
錢忠二人走後,吳順問你下一步怎麼辦。
你說:“先跟我回家,去救琴兒!”
(三)
景雲與黑塞各自的如意算盤都打得非常好,時機把握精準,一路實施也都非常順利。
但只有一件事,是黑塞和大哥千算萬算都漏算了的。那就是你對禍事逼近極其敏銳的直覺。
你竟然主動日夜兼程地趕回來了。
當黑塞部的騎兵一路燒殺劫掠,深入莊鎮中心地帶,衝入崔家大宅,開始點燃父親的靈堂,焚燒帷帳的時候,你帶著吳順也火速趕到了莊鎮的南門。
你從南門策馬衝進莊鎮,舉目所見皆是面目焦糊的崔家集守軍的屍體,敵人的馬隊剛剛從這裡屠戮而過,衝到前面去了,和你擦肩而過。你遠遠看見家宅火光沖天,我住的小樓烈焰翻騰。你撇下馬匹,躍上一座宅院的房頂,居高臨下判斷一下整個莊內混戰的形勢,但見敵兵源源不斷地衝入莊鎮,慘絕人寰的屠殺已經開始了一陣,全莊大亂,整個莊鎮裡的守軍被數量眾多的敵軍分割穿插包圍,不斷在烈焰飛騰和刀光閃閃中倒下。你知道你還是晚了一步,現在,單憑你們兩個的力量已經無法挽回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