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他……
眼前是座木製鏤雕彩漆屏風,外面的燭火隱隱地透了過來,斑斑駁駁,全染在了那輕紗幔帳上。
我支著胳膊,瞧著那張熟悉的臉,與上一世一樣的溫潤。一樣薄薄的唇,一樣淡淡的眉,只是左邊眉骨上多了條細細的月牙痕。伸手撫上去,心中便像是流入了溫暖的水,忍不住就笑出來。
他睡得是那般安穩,長長的眼睫下落了一道灰灰的暗影,這讓我忽地想起了前世的數個夜晚,我也是如此守在他的身側,伴他一宿安眠。
還好,轉了一世,我們依舊相守。指尖上傳來了一絲震動,以為他要醒了,連忙把手縮回去,卻忽地被他緊緊地攥住了。
“怎麼起得這麼早?”他仍舊閉著眼睛,只是唇邊勾起了抹寵溺的笑。
我笑著答他:“父王北方練兵,總是四更起身,久了就成了習慣。”
“那不是很辛苦?”他將我的手拉到了胸口,睜開了眼睛望著我。頓了頓,又轉了話題:“你現在還在杏樹下煮水嗎?”
這突兀的一問,我一時沒回過神來,想了想,才記起那年韓王府中的情景。有個男孩抱著我,說自己會去北方,然後帶我回來,護我一生一世。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笑道,像是回憶一件幸福甘甜的事情,“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就是在滿樹的杏花下煮水,不過那個時候,你還只是個五歲的小姑娘。”
一種悚然的寒意漸漸襲上了我的心頭, 九年前,九年前……
“我會去北方的,我會去那裡帶你回來,然後我會保護你,保護你一生一世,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朕等了你九年。”
是九年,不是一年!我忽地驚惶了起來,只覺一把冰涼刺骨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我的心臟,滿腔寒涼。
恍惚間想起了父王提過三皇子的名字:子煌——煌……煌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全無先前那種調皮心性,怪不得他身上會換了龍檀的香氣,怪不得他的神情會如此溫潤,怪不得……
我早該發現的。原來他是子煌,不是希琰。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老人的話,他說的名字裡有“煌”字和“琰”字,不是指一個人,而是兩個。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個玩笑,更無法確認那個前世與我糾纏的人,究竟是子煌還是希琰。
同樣的外貌,不同的人。一個是山賊,一個是皇帝,一個在我家後院翻牆而入,一個用皇旨宣我入宮。我以為天欲憐我,又讓我與他相見,可卻不知那人究竟是落在這宮牆之外,還是睡在了這錦帳之中。
我滿身僵硬,他卻傾身靠了過來。細細的吻宛若輕鴻飛過,落在了我頸鬢之間,輾轉廝磨,卻又精細小心,像在呵護件易碎的寶物。
我的手緊緊地攥著身旁的錦被,幾要沁出汗來,只覺兩道溫燙,漸漸從眼角間淌落,無聲地滴在枕頭上,消散化開……
月漸西沉,滿空全是未明前的昏黑。
只隱隱聽見耳邊一句話:
“一年後,你就做我的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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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 第三節(1)
3。
子煌:
我終於又見到了她,還是在那片杏花樹下。九年來,我一直盼望著這個時刻,還好,她真的來了。
上個月母后要我選後冊妃,我第一個便想起了她。我想讓她成為我的皇后,我的妻子。
但我知道,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朝中的勢力已然明朗,母后迫於形勢,也只得立董相的女兒董鴛為後。冊她為淑妃,雖是政治上的安排,但這也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大婚那日,我遠遠地就瞧見了她。
她一身粉紅色的喜袍,立在那裡有如杏花般清幽淡然。九年讓她長大,而我也成了一國之君,我想我們的緣分,自這時開始,剛好。
本來滿心都是甜蜜,而在觸到喜帕那一刻,卻恍然感到她有些淡淡的神傷,沒有表露出過多的喜悅。
水苑是我仍是皇子時的居所,內裡種了大片大片的杏花,我想她一定是喜歡的,所以我也安然地在這裡等著她的到來。
宮廷內太多勾心鬥角,我不想以皇帝的身份待她。
只想讓她同我一起住在這裡,隔了那一世繁華。
還好,她來了。
只一個擁抱,就暖了我九年軀體寒涼,她終是成為了我的妻子,我一世的妻子。